Champagne, Cocaine, Gasoline · 2 · Cocaine
毕竟寂寞只属于弱者。琴酒不会承认那个。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面有一些特权,比如可以和 Boss 要人,比如可以随便挪用经费,比如可以就任务内容和 Boss 讨价还价。这些特权引人注目,让人猜测她和 Boss 的关系,多半猜测结果是一些桃色相关的内容。
琴酒没和贝尔摩德睡的时候将信将疑,睡了一阵以后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放他妈狗屁。
贝尔摩德这女人麻烦得要死,谁碰谁倒霉,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倒霉蛋。他们做的时候贝尔摩德会要求他戴那顶假发,他一开始以为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浪漫情怀,后来发现她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长头发。这个发现来源于一次事后,贝尔摩德赖在床上玩他的假发。
贝尔摩德问他:“不麻烦吗?”
琴酒没回答,坐在旁边闷头抽烟。 废话, 他想 ,还不是你要求的。
“要不你留个长发吧,达令——”
琴酒冷笑一声。他在组织里面已经有些地位,早就不是对贝尔摩德束手无策的新人。他把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起了身。“我下午出去。”
“不是说好了陪我逛街吗,还要一起吃晚饭呢。”贝尔摩德在床上打两个滚,雪白的双腿在蓝天鹅绒的床面上舒展开。她趴着抱怨:“你可不要忘了,这次任务你能舒舒服服在这儿,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住着,而不是烂在全是灰的旧仓库里,可全要托我的福。”
是的,和贝尔摩德出任务总是比较舒服的,吃好穿好住好。作为回报他需要陪贝尔摩德消磨一些无聊的时光,不管是街上还是在床上。以她的资本她根本不缺这样的对象,琴酒不明白为什么贝尔摩德在这方面总是偏爱自己。
“因为你年轻,你好看。”
贝尔摩德笑着回答。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有更年轻、更好看的人在这个圈子,那么大概琴酒就不会被缠得这么紧。
琴酒不失落,一点没有,他这么告诉自己。地下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谁是谁的唯一,没有什么不可替代。他的成长过程早就教会了他不能自视过高: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贝尔摩德这样,找到一个不管怎么骄纵都会包容自己的 Boss。
他们很少说到过去。贝尔摩德是历来的神秘主义者,自然不多说,琴酒则觉得自己这一边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那些俗套的故事和一身伤,像他这样的人到处都有,没什么特别。
但他有时候确实会好奇,在一些深夜,贝尔摩德在他旁边沉沉睡去,而他仍然清醒地看着窗外明月的时刻。感谢贝尔摩德,酒店顶楼的风光很好,没有任何更高的楼会挡住他的月亮,让他有一隅之地凝视自己,与自己共存。
他承认那些好奇里面夹杂了嫉妒。嫉妒她几乎用不尽的资源和几乎打发不完的时间。黑衣组织里面谁能不嫉妒贝尔摩德呢?这嫉妒让他在床上变得粗暴,很显然,她很享受这个。 贱货 ,他会在她耳边这样咒骂, 荡妇 , 肮脏 , 下流 。那些暗中滋生的恶意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披着一层情趣的外衣在阳光下暴露自己,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潜规则。琴酒承认那让他很爽,也是他至今没有拒绝贝尔摩德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种嫉妒并不是很剧烈的情感,因为太强会演变成怨天尤人,那是弱者的行为,他不允许自己这样。但它确实存在,与好奇和粉胡椒、玫瑰、莎草纸的味道一起发酵成一种莫名的情绪。琴酒不知道它叫什么。
或许应该叫无聊。
毕竟寂寞只属于弱者。琴酒不会承认那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床上的贝尔摩德,冷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我可没有一个可以撒娇的 Daddy Boss——”
“咻”地一声,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没入墙壁。
贝尔摩德叠起双腿,悠悠对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袖珍手枪吹了一口气。“小朋友,下次再这样乱讲话,”她拿枪口对着他,“遭殃得可就不只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了。”
这体验对琴酒倒是新鲜的:贝尔摩德大多数时候都懒懒的,他倒没见过她生气。尤其当她除了黑色的吊带,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沾满了自己的痕迹的时候。性感极了,他想。
显然贝尔摩德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她放下手枪,矜贵地从床上半撑起身来:“抱歉,我下午要逛街,就不奉陪——”
这句话被琴酒打断,连同后面的活动安排。贝尔摩德只来得及把假发扣在他头上。
那个下午琴酒奉命去研究部门拿一份资料,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跑腿活计,不过资料重要性极高,所以才要动用到他这样等级的人。研究院那边负责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因为资料的重要性也获得了酒名,琴酒听说过她的名字:雪莉。
他和那边约好在监控室里接头,结果被告知目标的实验数据还没出来,要他在原地等着。他百无聊赖只好看监控,突然在屏幕画面里看到熟悉的身影:贝尔摩德。她躺在病床上,旁边一个穿白大褂咖啡色头发的年轻女性正操作着机器把什么注射进贝尔摩德的身体,一边还对着旁边的研究人员喊着什么。大概是数据一类的东西。
贝尔摩德苍白着脸,抠紧床单,张大了嘴,发出的叫喊琴酒听不见,但那一定是让研究人员们都转过头去不忍看的痛苦声音。只有她旁边的白衣女性似乎不受影响,仍然冷静地在自己的表单上一行一行做记录。
他这一等就是到晚上八点,贝尔摩德还在病床上没醒来,她旁边的白衣女性已经把其他器械都撤了,把旁边的数据表单录入磁盘,离开那个房间,朝监控室走。
“雪莉?”琴酒从她手里拿过磁盘,她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这个任务他现在应该在和贝尔摩德共进晚餐,琴酒想起这个。他有强烈的预感,手里的这份资料将会解答一些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但是 Boss 特意指示过这是最高机密,他也不许看的那种。要为这可有可无的好奇心冒险吗?他掂量着手里的磁盘,一时捉摸不定。
贝尔摩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她看不出什么变化,仍然光彩照人,让人想不到昨天被单上虚弱痛苦的样子,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包包和奢侈品,蹬着一双罗马细高跟。
琴酒第一次问她关于作风方面的问题:“你这么花钱,Boss 那边真的没问题?”
贝尔摩德笑得招摇:“他欠我的,毕竟是 Daddy Boss 嘛。”说罢,她不顾琴酒的惊讶,扑进他怀里:“我这半天不在,达令有没有想我啊——”
他们开车回总部的时候贝尔摩德依旧在副驾给 Boss 打电话。
“还可以。”
“琴酒?他没问什么。”
“我当然知道呢。如果他干了什么,我会杀他。”
“真的。他对我能有什么好奇心,您想太多了。”
“你应该学会信任。不要拿这种无聊的把戏互相试探。”
贝尔摩德挂电话的时候显然状态很糟糕。“琴酒,停车。”
“我们在高速上。”
“我说,停车。”贝尔摩德执意去拉车门,琴酒直接从控制台锁住车的门锁。贝尔摩德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眼眶泛红。
“五分钟内我能停车。”琴酒告诉她。
五分钟后保时捷 356A 下了高速,停在辅路路边。贝尔摩德推开车门,踉跄几步跪在人行道旁边的绿化带上开始呕吐和咳嗽。琴酒掏出一根雪茄,抽了起来。
等贝尔摩德收拾好自己的时候雪茄已经抽了一半了。琴酒叼着它坐上驾驶座,贝尔摩德扣好安全带。
“琴酒,”她转过头来问他:“那份资料你看了吗?”
琴酒语气自然:“没看。”
“那就好。”贝尔摩德显然松了口气,“我们……散了吧。”
琴酒能理解她措辞上的困难。确实,以他们的关系,连交往都说不上,用分手这个词显然不合适。
“你昨晚想说的是这个?”
“是。”贝尔摩德转开眼。
“好。”
琴酒理解贝尔摩德,在某种意义上。他们都不爱解释,也不爱探究原因,不去问为什么是成年人留给彼此的体面。
回程的车上贝尔摩德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往常被琴酒嫌弃聒噪的她难得露出郁郁寡欢的样子,不久就昏睡在副驾驶座上。琴酒对着窗户弹了弹雪茄,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出现了一点对于贝尔摩德的戒断反应。 就跟上瘾了一样 ,他自嘲。
到目的地的时候琴酒没叫醒她,下车顺手给她披了件外衣。
从那天起,他开始蓄长发。
从那天起,贝尔摩德没再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