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oment He K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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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缘分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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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结婚了,婚礼在东京举行,邀请了三井寿、宫城良田等一众湘北高中篮球队的老成员参加婚礼。赤木、木暮和三井大学毕业后都在东京工作,人倒很好叫。宫城的电话打不通,他们一开始以为宫城也还在美国,打电话给流川樱木他们之后才知道宫城早回日本了,人在神奈川,又通过还在神奈川工作的安田靖春联系上了人。

彩子是流川的学姐,流川按理是要来的。他最后和樱木一块飞回日本,还拖着个吵着嚷着一个人在美国无聊正想回国看看的泽北荣治,几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西装革履地往门口一站,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彼时宫城良田正笑着和赤木、木暮和三井解释说自己是家里出了事加上在美国也呆够了所以回来的。他转过身看到几个留在美国的人,跑上去和樱木抱了抱,和流川、泽北握了握手。后辈的握手简短有力,和同辈的握手却没那么好打发。“和前任再见面的感觉如何?”泽北抱上来的时候轻笑着问他。

“前辈没和学姐交往过。”流川的声音侵入了二人的亲密空间。

宫城今天穿得得体沉稳中带了些时尚招摇,条纹的酒红衬衫前挂着一条长链,缀着一枚戒指,和胸针以及耳钉相映成趣。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准备和泽北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响了,他便甩开了泽北的手,看了短信转身就走。

“阿靖来了,”他说,“我去接他,流川你先带着人去找旦那他们吧。”

泽北的眼神在他被合身西服勾勒出的纤细腰线上流连了一阵,跟着流川他们去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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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进去换婚纱了,宫城打量了一会儿新郎,带着安田找到篮球社那桌。

“是个很有名的青年企业家,彩子在采访他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那时就互相有好感,后面就谈上了。”赤木正和其他人介绍情况,看到宫城来了便朝他点点头,又看他身后:“安田,好久不见。”

安田和他们一一握手握过去,木暮看着他笑着说:“哎呀,戒指就戴上了,看来你和赤木是我们这里最先定下来的啊。”他看了眼赤木,又看了眼安田:“我一直觉得你们都是很安稳的性格,果然。”

赤木自豪地挺起胸膛:“我的婚礼就在两个月后,你们记得来啊——”他忽而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安田:“你小子,结婚了不叫我们?”

安田斟酌着词句:“我爱人……性格比较腼腆,时机合适的话会介绍给大家的。”他说着,伸出大拇指摸了摸无名指上样式简单的素环,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看着就幸福的笑容,迎来众人一片善意的嘘声和调笑。

三井感叹:“赤木的消息我们都一直有听说,倒是你,这些年也没什么信儿,怎么成了我们这帮单身汉里最快结婚的啊?”

安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缘分到了嘛。”

泽北本来站在圈子的外延,听到这句话附和起来:“是啊,感情这东西一向就很看缘分的。”他看了一眼宫城。

“没想到你是个宿命论者。”三井寿的语气很玩味。

“怎么说呢,”泽北歪了歪脑袋。明明是快三十的人了,他做这种孩子气的动作仍然显得十分自然:“毕竟我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不可知的东西了。”

三井转头喝了口酒,又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真这么想,现在也不会站在这。”

“好啦,”安田出来打圆场:“新娘子出来了,该去坐了。”

三井转头看宫城,发现宫城正失神地望着场中央。彩子穿着一身白色一字肩礼裙站在那里,戴着花环和头纱,转头间隐隐能看到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三井哼了一声,自己带头招呼人去桌子那边了。

一行人走得差不多了,宫城还站在原地,安田拍了拍他的肩:“良田,想什么呢?”

“她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啊。”宫城感慨道。

安田静静地看着他。

宫城被他看得低下头:“阿靖也是。”

安田慢慢地笑起来:“他们都去桌子那边了,咱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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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和安田去得晚了,坐在圆桌最外面的位置。赤木、木暮和三井挨着,樱木和流川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泽北荣治夹在中间,就像关押一个犯人,宫城看得差点笑出来。婚礼的流程本身很无聊,流川坐在宫城的左手边,坐着坐着就开始点头,终于在女方的父亲台上发言五分钟后彻底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宫城好笑地摇摇头,把流川手边装着水的玻璃杯移开了,免得他睡梦中把杯子打翻。他抬头时对上了泽北荣治的目光,后者朝他晃了晃手机。

他低下头,解锁了手机屏幕。

“你最近有空吗?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宫城隔着流川瞟了一眼泽北,后者朝他眨眨眼,努力表现出真诚。他低下头敲字:“有什么事不能短信说的?”他手指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似的,又补了一句:“当年的事情我回国前也都和你说开了,你还想问我什么短信问我就行。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的母亲生病了,说了很混账的话。”

“虽然我觉得道歉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但是这也算一种当面了吧。总之抱歉。”

宫城呆了呆。“我没有怪你,荣治。”

“我会在东京这边留几天,我们能不能……”

“?”

“不能。”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宫城停下打字,喝了一大口水,把杯子往右手边一放。不喜欢你了呗,他想——反正你也没多喜欢过我。泽北荣治最喜欢的永远只有他自己,哪怕是现在,宫城也觉得泽北是为了能让他自己心里上舒服点才来找自己的道歉的。

他和泽北荣治在美国的时候有过一段说不上是炮友还是情人的关系,两个人什么都做了,但从未表明过他们是那种一对一限定的排他性关系。泽北没提,宫城就也没问。他当时还挺喜欢泽北的:耀眼的,热情的,在艰难的生活里也绝不服输的篮球天才,谁会不喜欢他呢?所以他接纳了泽北荣治许多的混账言行——反正他并不是会被轻易消耗爱意的人。泽北荣治确实欠他一声道歉,但宫城其实没那么爱算账。

泽北荣治发了个哭哭的表情:“我知道我当初说的话很糟糕,但,你告诉我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和前男友复合了?”

宫城这才想起来,泽北当初一直觉得自己是离开了三井寿太寂寞才会和他在一起。

桌子的对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干咳,宫城抬头,和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三井寿对上了视线。他转开眼,看到自己的水杯里的水满了。

宫城白了三井一眼,把给泽北荣治的回复从“不是”改成“关你什么事”,发了。他想了想,撤回了那条消息,重新编辑成“他是挺帅的”,但最后还是全部删掉了重新写了消息。

最后发出去的一条消息是这么写的:“你是傻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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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三井问宫城等会儿有没有时间,说湘北篮球队这么多年没聚了,等会儿想一起喝酒去。

说这话自然是想把泽北荣治排除在外,但泽北看起来也没有很受影响,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宫城看了眼安田,说:“可以啊。”

于是几个赤木世代的成员婚礼后去居酒屋续摊。三井招呼着给其他人点菜上酒,赤木说:“家里那位说希望我少喝酒……我们准备明年要孩子。”三井点点头,在安田摆手的时候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句:“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他对宫城挑了挑眉:“喂,你总能喝了吧。”

宫城良田在美国的时候有段时间为了融入环境经常去队友或者队友哪个女朋友举办的聚会,喝酒早就练出来了,后面觉得混得差不多了才不喝的。从美国刚回国那会儿他倒是有一阵又喝得凶,后面签了俱乐部后也停了。他觉得自己量还不错,挑着眉接下了挑战书。

这一喝就喝到了凌晨。

宫城是运动员,毕竟控制了很久的不喝酒,和三井这种天天在外面跑生意和应酬的人还是没法比,还是被喝趴下了。两个在美国打球的运动员状况也没好到哪去,最后场上清醒的除了已婚男士赤木刚宪和安田靖春,只剩下了三井寿和木暮公延。

几个人喝得差不多就准备散伙。三井看着瘫在桌子上的宫城,伸手就想把人捞起来,没想到被一直坐在宫城旁边的安田伸手挡了。安田迎着三井的目光,淡笑解释:“还是我来吧。”

“你知道他酒店?我还说要不干脆就去我家躺一晚沙发呢。”

“我们一起从神奈川过来的。”安田弯腰,到宫城面前小声说了些什么。宫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安田,吃吃笑着站了起来。他胸前的长项链随着动作摆动,晃得三井眯了眯眼。三井一直觉得宫城脖子上那个戒指朴素得有些太过微妙,不符合宫城一直以来颇为张扬的穿衣品味,但现在安田的右手扶在他肩上,三井看着看着,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两个戒指,看着像一对。

三个人在门口站着等计程车的时候三井踌躇地开口:“你们……”

“三井前辈是有话想对小良说吧。”安田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繁华景象,打断了三井的话:“但醉酒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状态,前辈怎么认为呢?”

三井攥了攥拳。他也喝了不少酒,虽然还没有影响清醒程度,但有些话会变得更容易从嘴边溜出来:“听说宫城有个哥哥……?”

“这是小良的家里事,如果他想告诉你会告诉你的,我不方便替他讲。”安田说着,牵起宫城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宫城乖乖让他牵着,也不说话。安田趴在宫城耳边说了什么,宫城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那时候,总觉得他在我身上看到别人,做了很多荒唐事,想和他道歉来着。”三井看了他们的情态,转开眼。

“这种事,还是等小良清醒了再和他说比较好吧。”

安田叫的计程车到了。三井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就那么自信吗——你不怕被当替代品吗?”

安田哄着宫城上了车,扶着车门回头看了眼三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面朝着三井,缓缓道:“小良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他的爱或许不是百分百的、你们想要的那种‘纯净’的爱,但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全部了。”

“他在爱的时候,即使被爱的东西伤害,也仍然会认下伤害,装作没事的样子,朝它继续伸手。从这个角度我会讲,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我不是。”安田淡淡笑起来:“我没他勇敢。我看到他伤心会难过,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伤心。”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这种心情,三井前辈能懂吗?”

三井寿没再说话。他目送着安田上了计程车,想,这家伙还是太谦虚了。他从未想到过宫城会和安田在一起,毕竟就他所知,宫城喜欢的人,无论男女,从来都是那样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可能世界上没有人比安田更适合宫城了。

他对着马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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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从宿醉里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在被子里躺得很安稳。正午的阳光从酒店的窗帘缝里泄进来,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忽而愣住了。昨天还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正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阿靖……?”

安田坐在双人床的另一边,正看着书,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我点了粥。”随后朝门口一指。那里立着酒店的小推车。

宫城点了点头。他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忽而又听到安田的声音:“良田,我们办个婚礼吧。”

宫城愣了愣,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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