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 Hoo

5248字

是的,三井寿遇到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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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寿打架不是很厉害,他在堕落时期曾经为此苦恼过很久,觉得自己篮球 MVP 当不了就算了,怎么当混混打架也不行。铁男和他说:“打架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以后就明白了。”三井寿不服气,觉得铁男只是在安慰他。但他最近在脑子里面反复思考这句话。

是的,三井寿遇到了一个问题。

他归队以后总是觉得别扭:热身活动别扭,体能训练别扭,练习赛完了一起吃饭别扭,3v3 从宫城良田手里接球尤其别扭。他知道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其实跟其他人没关系,但他还是别扭。

打一架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这么想的时候,他正瘫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出神。为了追回两年的空白补加的体能训练已经把三井的体力和脑力全部榨干,他像一尾精疲力尽的鱼,被拍在沙滩上苟延残喘。这时候人大脑里往往只剩下本能,也就是暴力和性。但不管哪个,三井寿现在都没力气实施了:他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洗好澡的宫城良田擦着头发出来,路过三井的时候没看路,一拖鞋踩在三井为打球买的新球鞋上。他没站稳,腿一软,慌乱之中随便抓着什么稳住身体。

“我的鞋!”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宫城良田半骑在三井身上,左手扶着他的肩。白色毛巾在垂下的右手上,没抹发胶的半长发湿哒哒地贴着额头和脸,水顺着轮廓流下来。三井被他这么一摔一坐一扒拉,感觉剩下半条命也快没了。

“不会看路啊!”三井寿的嘴皮子有的是力气,这是打篮球很少用到的地方,他当然要多用用:“这鞋还是新买的呢!赔我!”

骑在他身上的宫城良田露出他熟悉的那种惹人火大的神情:眉毛上挑,嘴角上扬。他上下扫了扫三井,随后抬起了右手。三井寿想起和这人的过节下意识闭上眼,结果宫城只是用擦过自己头发的毛巾抹三井的脸:“体力这么差可不行啊,前辈。”

“那你倒是赶紧下去!”三井侧脸,躲开良田的毛巾。听到他话的人没顺他的意下去,反而骑在他身上前后咕涌了两下。那人身上冒着的热气熏得三井浑身发烫。

“你他妈故意的。”三井恨恨地磨牙:“你要是还惦记着那些事尽管朝我来,我绝不还手,你别在这不阴不阳地折腾人。”

“喔,什么事情啊,我都忘了,”高二后辈的脸上风轻云淡,继续慢慢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话不能乱说啊,到时候前辈要是管我要补牙的钱,我可拿不出来。”

三井真是恨死了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训练的时候也是,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打球的队友,就好像在意那些事情的人只有三井寿自己。你肯定也介意的吧。他想。 虚伪,真虚伪。 他想撕碎这个人镇定的面具,回到天台上的那段时光,想看他发狠,发狂。那个样子的你才对,那才是真实的你。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擦擦脸就能转身,而我必须带着那些痕迹前行。什么前后辈,我们的关系才没有——才没有,那么普通。

三井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压在身下(后来,他靠着这种明明魂都没了却还能使劲的爆发力骗过不少对手,但这是后话了)。“没人告诉你,你那个表情很欠揍吗?”

“哦呀,”良田虽然被他压着,但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真让人失望,我还以为学长是要跟我道歉的呢。”

三井看着他,他也不服气地看回来,笑着继续说:“你没那么做真是太好了。”随后,宫城良田翻了个白眼。“三井前辈抱着受伤的自尊心,低声下气地祈求和平,那个样子想想都要吐了。”他做了个干呕的表情,喉部抽动。那动作过于真实了,他就真的像噎到了似的,身体挺了一下,滑腻大腿内侧蹭过三井的身体。

三井寿是这个时候发现宫城的手在抖的。

他在紧张, 这个念头和宫城说的话混在一起,不知为何取悦了三井寿。太好了,你这么讨厌我,那我也不用喜欢你。这就对了。不要装友善,不要装和平,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样子——一起堕落过的样子。

他压下了头,故意贴近了宫城的身体。那人下意识往后躺了躺,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后开口:“喂,你还想掉牙吗?”

三井一只手抓住宫城的两只手腕,空出另一只手来,仔细地从他的颧骨一点点摸到下巴。“呐,”三井低下头轻轻地说,气息笼住了小个子控卫。他甚至能看到那人鼻尖上的水珠,“之前的事情真是抱歉,对不起。”他额头抵住皮肤颜色深于自己家伙的额头,眼睛凿向那人的眼睛:“我们之后,好好相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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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三井维持着那个样子躺在板凳上,呼吸均匀。他换好衣服以后戳了这人两下,发现戳不醒。

真是累坏了啊。

他把更衣室收拾好了,地也拖了一遍,三井寿还没醒。他提包就走,走到门口叹了口气,又走回来架起三井寿。

把人架到摩托车后座上的时候,宫城良田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三年级前辈的家在哪。好吧,妈妈做饭总爱多做点,一开始是没习惯少了张嘴,后面变成了说这是给你们明天带饭多做的。宫城坐上摩托车前座。他的后座比较高,三井坐在上面正好可以把胳膊从肩上面伸过来,搭住自己。

良田忽视了这个事实中的身高暗示,放慢速度,在耳边前辈平稳的呼吸声中把体力过于弱的得分后卫载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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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到家后跟赤木要了三井家的电话,给报了个平安。三井睡到晚上十一点才醒。良田的妈妈和妹妹都睡了,宫城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热了妈妈特意给三井留的饭。三井寿吃得泪流满面直喊要帮忙做家务,结果宫城良田洗完碗回来时这家伙又倒在床上睡着了。

流川枫上身?宫城良田一边写作业一边想。

第二天上学,三井磨磨叽叽不愿意上车,宫城用一句“你知道怎么从这去学校吗?”成功堵住了他的嘴,他不情不愿地爬上了宫城的后座。

在路上宫城开始后悔:这个学长真的太吵了.一会儿担心安全性一会儿担心良田的骑车技术一会儿怕撞到人一会儿又说快点。他翻着白眼想,还是不会说话的前辈好一点,随后转动握把,一个加速过弯。

“会不会骑啊!我差点掉下去!”

“不是前辈想要快点的吗?怕掉下去就抓好啊!”

三井在后座哼哼唧唧地从下面搂上宫城的腰,闭嘴了。即使后面良田减慢了速度,他也再没松开手。

下车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良田的腰好细啊。

第二个念头是,妈的,这下欠人多少?欠大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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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债说不清,只有一方不想着要,另一方不想着还的时候,才算真的销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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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木刚宪观察到新归队的 14 号球员和 7 号球员的关系变好了很多。他十分欣慰地点点头,在一次训练结束后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以后也好好相处。”

三井寿点头,一手揽过低自己一年级的学弟:“宫城很可爱,我们已经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宫城受不了似的翻了个白眼,把手伸到三井寿后腰,狠狠一戳。三井的身体一僵,宫城暗自得意,刚想继续的时候赤木看了过来,他只好收回手:“三井前辈很厉害,人也很不错,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赤木满意离去,三井笑嘻嘻地转过头:“没想到你对我评价那么高啊?”

宫城下意识就想跳起来打他,都忘了把他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只是客套话罢了!你别得寸进尺!”

“真令人伤心,”三井松开他,耸耸肩:“我可真心实意觉得你很可爱。”

他觉得宫城肯定要跳脚,所以说完这话绷紧了肌肉,如果宫城真打过来他随时准备撒腿就跑(他已经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了准确的认知)。但过了很久也没动静,他低头看,只见宫城红着脸看着地面:“……嗯,三分球,前辈还是挺厉害的。”

完蛋了。 三井寿在心里哀嚎。他一开始只是想逗人,但现在他是真觉得这个学弟可爱了。而且这是个让人困扰的问题。

现在再和宫城打一架还来得及吗? 他望着天,再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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