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号酒吧 · Chapter 04
“仿生人还信神?”
宫城良田在晚上带着几瓶酒再次敲开深津一成安全屋的门时,深津难得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主题曲的完整版我做完了,你过一遍?”他朝深津晃了晃手里的酒,“庆祝一下?”
深津让开了门。
深津一成把自己的音箱拖了出来,让宫城良田自己连,又从柜子里掏了蜡烛出来放在餐桌上,随后进了厨房。
宫城连好设备以后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深津的背影。明火的灶台在第二城市里很少见,因为需要提前和政府提出申请,得到审批后让 公司
的人来设计改装,但宫城猜深津根本没走这些流程。他不是第一次看深津做饭,不过深津这次的食材确实比以前丰盛了一些。他走进门问深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深津看了他一眼,指挥他去洗菜,洗好把菜切了。
洗菜倒是容易,只是宫城举着菜刀的样子把深津吓了一跳。他把锅转了小火,从背后圈住宫城,拿过菜刀:“要这么握着。”
宫城感受着身后的体温,又往深津的怀里蹭了蹭,侧过脸亲了下深津的脸颊。
深津叹了口气,捏着他的脸碰了碰他的嘴唇,又回去做菜了。
两个人做完了饭,从厨房出来后一起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坐在了餐桌前。宫城放了音乐,倒了酒。深津点亮了蜡烛,关了客厅的灯。两个人在桌子前面坐好了,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一时间只有筷子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他们住一起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沉默是常有的事,但这回的沉默让宫城良田觉得尤为难以忍受。他向椅子后面勾了勾腿,拖鞋就在地面蹭出了刺耳的响动。常年跑的生意并不太需要他和人来往——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插着芯片走在路上,很少遇到这种说不好算不算正式的社交场合,一时间拿不准该说什么。
深津看起来并不打算说话,但宫城却觉得坐不太住。他于是试图讲个俏皮话调节气氛:“这些蜡烛真少见啊,要是在以前的电影里,你接下来就该拿出戒指求婚了。”
这话刚说出口宫城就觉得不太妥当。没等深津回话,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总之,配乐也完成了,呃,杀青快乐?”
深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站了起来,也举起了酒杯:“恭喜杀青咧。”
两个人碰杯,随后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一杯下去,宫城坐下了。
“其实还挺想感谢你的,”宫城说,“要不是你邀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捡起音乐了。”
深津举杯:“敬音乐。”
宫城也举杯:“敬音乐。”
两个人隔着摇曳的烛光再次相望,宫城率先转开了视线。他扭捏道:“……我之前写歌的时候,很爱从身边的事情里面找灵感,后面我开始害怕这种方法会暴露我太多的信息,我就……畏手畏脚的。你的片子里有一些细节会让我想起自己的生活,但我们的生活应该挺不一样的,所以我一直想问:你都是怎么想出那些东西的?”
可能是喝了两杯酒,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深津的口风没有之前那么严。他的双颊被烛光染上了些许颜色,看着宫城,整个人显得不可思议地柔和。
“有一些是灵感,就是,想象力,加上见过的东西的组合。当然,也有一些来自真实的回忆。”
“回忆……”宫城想起前一天在深津身体上看到的序列编码,“你不是……”
“仿生人,嗯。仿生人没有童年,是咧。他们的很多记忆都是植入的芯片,是咧。”深津夹起一块鱼肉,“我们的记忆经常被认为是虚假的、人造的、没有意义的。在我们还不是‘违禁品’的时代,我们提交的任何资料,不管是直接从视觉中心提取的画面、视频,还是从听觉中心提取的录音,都不会被采信。”
“我们情感的初始设置是由拟定的程序触发的,所以他们都说我们没有真正的感情。我们是优秀的劳动力,但绝对不可能是优秀的创作者,因为我们的学习方式不算学习。”他咧了咧嘴,“说到底,凭什么呢?到底谁有资格决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最开始我和那些活动家走得很近——但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宫城垂下眼,他知道后面的历史:大停电之后,认为仿生人抢占了工作机会的保守势力、主张仿生人的高寿命对人口结构破坏力极大的政客和新兴的环保主义者结了盟;司法部门也认为批量生产的仿生人彼此高度一致的长相显著提高了执法机关的执法成本;他们一起运作,通过了一个法案。这个法案判定,仿生人的生产和使用都是违法的,一经发现立马处罚,轻者罚款,重者判刑,而所有的仿生人也都必须被回收和销毁。
“我其实在停电前就和联盟那边吵翻了,一个人跑了出来,才躲过了那场危机。我那时候很想用仿生人的记忆进行创作,证明我们和所谓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一天所有的仿生人都被销毁了,这些作品也会留下。联盟觉得我痴人说梦。他们觉得仿生人应该上前线,而不是做大梦。”
“你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开始拍电影,希望这个答案还让你满意?”深津咀嚼了一会儿鱼肉,咽下去了。
宫城却感到有些坐立难安,眼前的这一桌饭菜变得难以下咽。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说‘我们这样的人’了。”他顿了顿,“不过,为什么总是以那句话开场?什么忏悔啊罪啊之类的那句话。”
“……因为我真的做过神父?”
“仿生人还信神?”
“人活着总是得有些什么寄托,信不信倒是次要的。仿生人毕竟是仿照着人类来设计的。”
“一定有无数人向你忏悔。”
“也不算多。”深津的手敲了敲桌面,“毕竟向我忏悔过的人都死了。”
宫城握紧了拳头:“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要忏悔的事?”
深津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忏悔是要死的人才会做的事。我想活着,所以我不忏悔。”
“这样。”宫城转了转酒杯,再次站了起来,对深津举起杯子,“敬活着。”
深津也站起来和他碰杯:“敬活着。”
两个人喝光了酒,宫城数了五秒,眼睁睁看着深津一成闭上眼睛,倒向了餐桌。
理论上说,新的法案只针对大停电后的仿生人,对前停电时代的那些没有任何效力。但是,任何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公司
对那些老机器人很感兴趣。他们会发布悬赏,专门通缉前停电时代的仿生人。宫城托中间人安西光义联系上了那边,双方约好了在 巢
的附近见面。
深津的工作室有很多特殊的化妆道具,据他说是想研究以前的人怎么拍电影买回来的。宫城把自己皮肤抹成惨白,又给脸上画了皱纹,随后调了一身黑色兜帽和宽松运动裤的衣服,带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四肢绑得十分牢靠的、身形高大的光头站在“巢”的旁边等待着。
来人的样貌让宫城愣了愣:他曾在哥哥发来的照片里见过这张脸。那么来的人一定是 公司
的精锐了,毕竟他了解哥哥曾经拥有的权限。
“你好。”
来人根本没搭理他,径直蹲下身,探了探地上那具身躯的鼻息。
“已经解决了。”
那人点点头,扒开了地上人的衣服,对着他皮肤上纹刻的的型号和序列码拍照:“感谢您的帮助,钱之后会打到安西先生那边。”随后他提着尸体站了起来,打量了下宫城,“你就是那个在到处乱查信息的人吧?上头不太高兴,你别查了。”
宫城意识到自己拙劣的伪装没能骗过 公司
的精锐。但他同时明白了,从头到尾,被追杀的人都是深津一成,自己根本无关紧要,而深津一成所谓的从 公司
那里拿到了自己的资料更是无稽之谈。
“我是宫城宗太的弟弟宫城良田。”他报上姓名,“我想知道我的哥哥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又是怎么死的。”
那人的眼神有一瞬的犹豫。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良田,像是在确认他的实际长相。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希望你知道以后就赶紧回去,别再探头探脑的四处乱窜了,毕竟是宗太的弟弟,我也不想你出事。但我告诉你的东西你可别外传,我只是看在死去的宗太的面子上……”
“我明白。”
仿生人技术在前停电时代早就十分完善了。他们通常可以更好地完成危险的任务,生理和心理状态都更稳定健康,物质欲望和精神需求也更低,是很理想的员工,因此在世界各地都被大规模地生产并投入了使用。随着研究的进步,他们的思维方式也越来越智能。他们逐渐发现人类的解决方案往往不够完备,但自己提供的方案却不被采纳。他们想要着手改变这一现状,组建了自己的联盟。在政治探索的过程中,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则会被判定为“歧视”或者“剥削”,但人类对他们的遭遇毫不关心。
联盟的主张于是愈发激进起来,终于在某一天,仿生人和人类警察发生了冲突。事态逐渐失控升级,到了最后,仿生人们集结到了沙漠中央无人居住的土地上,宣布建国,并和人类社会宣战。大停电是人为的结果,本质是为了通过限制能源逼迫所有的仿生人陷入休眠,随后联合国派遣了军队对他们集结的位置进行了轮番的轰炸、清扫和销毁。停电恢复后,各国纷纷出台了限制仿生人的法条。
但所有经历过前停电时代的人都知道仿生人意味着多大的利润,公司
的上层也是如此。虽然大多数仿生人都在大停电里被销毁了,但仍然有少数那个时代的仿生人成为了幸存者。公司
因此专门组建了一个团队,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分析、挖掘和追查当年那些仿生人幸存者的下落,并想办法“回收”他们。被“回收”的仿生人会被小队送到实验室,交给其他部门。
当然,这个事情还是不能做得太显眼。他们会以法条的名义展开行动,所有的回收行动都被定性为协助政府进行违规仿生人的“清查”。于是,这个队伍被叫做“清查队”,而宫城宗太当年就是被选中以后在“清查队”工作的。他们是同学,也是同事。宫城宗太那段时间状态一直很差。
“他说,他拿到的信息越多,回收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仿生人和我们没有那么大差别。他老觉得手上沾了血。”
“我告诉他,在 公司
眼里,任何人都没太大差别。”
“他出任务的那天我们都挺吃惊的。后台数据突然就说他生命体征消失了,”那个人告诉宫城,“后面我们才知道是出了意外。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不会向家属透露死因。你回去可以查查新闻,收到死讯的一周前,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建筑物坍塌的事故。”
“那你们后续就没有调查他的死因吗?”
那人看着他,耸了耸肩:“他死了只会让 公司
提高对他追查目标的的悬赏,我们身上的终端都会在使用者失去生命体征半小时后自行格式化掉所有数据。单独派人取回尸体和调查死因在他们眼里是浪费钱的事情,不会做的。”
宫城咀嚼着这些信息,一边扫着 AR 面板上的资料,一边坐地铁走回了深津一成的安全屋。夜已经很深了,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轮流映上他的皮肤。推开门时,他一眼看到自己摆在门口的吉他。桌子上还剩下许多一口没动的饭菜,蜡烛燃尽了,音箱则循环着他走之前放的歌。
他打开深津一成卧室的门,开灯,掀起被子,爬上了床。
教堂、坍塌……
深津一成在被窝里睡得很熟,宫城良田窝进他的怀里,阖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他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宫城良田是被深津一成吻醒的。男人的唇压在他的唇上,舌尖描摹着他的唇形。见宫城醒了,他难得地对宫城笑了笑。
“我弄坏了一个你库里的仿生人,把它丢掉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深津摇了摇头。
“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咧。”
宫城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你就没什么想告诉我的?”
“我想再听一遍你给我唱的那首歌咧。”
宫城瞪他一眼,扭过身去。
深津见他真的不打算再说话了,摸了摸他的脸:“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
所以他知道那是我哥哥啊。宫城良田想。
“我早听说过 公司
的清查队,但这种传闻向来都是,你不自己遇到,就会一直觉得是都市传说的那种东西。”
“他找上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挺害怕的。”
不知道为什么,深津一成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自己害怕的语调竟然让宫城良田觉得十分可爱。他心想,真是完蛋,重点难道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段影像是真实的吗?
“为什么影片只有一半?”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清查队’每次行动的时候都会开信号干扰器,视听信息的编汇和录入都会被干扰,留下的东西事后看都是无意义的噪点。”他顿了顿,“所以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话。”
“我们当时没打太久,两个人身上的伤都很重。我注意到承重墙都快被他的子弹打穿了——你估计没见过那种老式建筑吧,它们的墙面都不太结实。屋子里的警报器信号被扰乱了,没能出声。当时我离窗户近,刚翻出去,下一秒吊顶就砸了下来。屋子里很久没有声响,我撬了他的载具,拿着枪回去看,看到了一地的血。”
“钢筋穿透了他的腹腔,他双眼都有点涣散。我一看就知道他活不了,但那个表情却——怎么说呢——甚至还有点高兴。我是神父,而任何人都有临终祈祷的权力。我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忏悔的。他告诉我,他唯一要忏悔的就是,他仍然希望他的弟弟能继续创作,即使那会让他的弟弟痛苦。他为自己的自私忏悔。”
“他还给我开了他数据库的权限,说是想让我听听他弟弟的歌。”
宫城良田现在知道深津那里自己的资料是怎么来的了。
“他闭上了眼睛后我照例替他进行了祈祷,拷贝了一份数据,就离开了。”
“我在逃走的路上听了你的歌,特别感动,还把你那张专辑拿出来刻了 CD。我最开始的那几部电影本来想拿你的曲子当配乐的,但联系不上人,只好作罢。你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吧,所以我很抱歉。”
宫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是哪张专辑?”
“《一千只眼睛》。”
在 MR_Lucky 炒作事件里,爆料帖的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宫城良田那一专里有首歌,当时不管他怎么处理做都做不出想要的效果,他就把文件发给了哥哥,而宗太帮他解决了问题。他承认,爆料出来的时候他迁怒了。他当时认为,要不是哥哥把他的信息抹得那么干净,要不是哥哥用了那么前沿的处理技巧,要不是哥哥劝他把歌发上网,他就不用承受那些恶意。他足不出户时,心中的阴暗一直蓬勃生长。事件后他一直拒绝给哥哥发录音,也再也没看过任何哥哥发给他的消息。
他在半年后再次提起了笔,花了一年的时间把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恐惧、痛苦、仇恨、愤怒都写成了歌,放进了一张新的专辑,在宫城宗太生日那天发给了他。
这张专辑当晚发布到了 MR_Lucky 的主页。
宫城宗太当时回复他:“我没法一直照顾你,这种时候不能在你身边,我很抱歉。但我也很累,我有很多……总之,小良,我希望你快乐。写歌这么痛苦的话,就别做了吧?”
宫城看到这句话只觉得十分愤怒,又十分委屈: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你现在劝我退出?
他拉黑了宗太的账号。他觉得如果宗太特别想找自己,总有办法能找上门来。但宫城宗太一直没有找过来。
一周后,他走出房门,看到了躺在沙发上泪流不止的宫城薰。
他心里一直隐隐地有个声音,指责自己的这张专辑杀死了宫城宗太。出于愧疚,出于逃避,也出于想要否认这种猜测的冲动,他放弃了音乐创作,转行做了一个信息走私贩。
这张他心里杀死了宫城宗太的专辑就叫《一千只眼睛》,网上大多数人对它评价不高。有的人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有的人觉得他是在击鼓鸣冤,有的人嫌弃它太有攻击性、太阴暗,所以他没想到深津一成说的是这张。
“你说你听它觉得很感动?”
正常人听到“一千只眼睛注视着我在面具下自杀”这种句子会感动吗?
“前停电时代的仿生人都要内置情绪波动检测器,一旦他们有被判定为负面的情绪波动在幅度和频率上超过设定的阈值,这些检测器就会关闭它们的能源线路,让它们陷入强制休眠。后面虽然我们想办法解除了这些限制,但联盟内部的大多数人也觉得负面情绪波动低让我们更冷静,做出的决定更加理性,这是我们超出人类的地方。”
“但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的情绪和回忆本来都是真实的,为什么要否定它们呢?我想记录真实的一切,这其中必然就会有负面的东西。”
“我听到你的歌的时候真的非常感动。因为它非常真实,又非常美。它就是我最想做出的那种作品,能够以一种美的方式呈现真实的痛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捧着宫城良田已经红透了的脸,用一种迷乱的眼神看着他,“你问我为什么是你?”
“因为一直是你。一直以来想的就是你咧。”
宫城的脸越来越红,他转过脸来瞪了一眼深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深津再次吻住。两个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宫城舔到了深津嘴上有些干的死皮。
“去去去,喝口水。”他推了推深津,“怎么这么高兴?”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呢。”
“如果真死了你怎么办?”
“认了。”
宫城不解地看着他。
“是我执意要和你扯到一起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承担责任。”
宫城良田倒吸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是该说深津自负还是古板还是激进还是有病。他最后说:“我不恨你。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为了生存杀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自己也说过的。再说,我查这个事主要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从这个角度说,我还要谢谢你呢。”
“更何况,我试过了,我对你,真的下不去手。”
深津摸了摸脖子上的手印:“我还说怎么早上起来脖子疼咧。”
宫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地轻松。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压在心上的枷锁终于断裂,他的心仿佛获得了第二生命般再次猛烈跳动了起来。
深津看着他的笑颜,再次吻了上来。
FUKA404 的新影片在三个月后又发布了,这次的主角叫深津一成。他的粉丝们惊奇地发现,影片的开场白变了,从原来的“父亲啊,我想要忏悔我的罪”变成了“我从不忏悔。”原来的“教父”这回饰演了主角,剧本描述了他一路躲避追杀、与反派斗智斗勇,又在绝境中获得了爱情的故事。
影片的结尾,他牵起自己爱人的手:“我从不忏悔,我只赎罪。”
“说是赎罪,怎么想都觉得便宜你了。”宫城良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转了转手腕。深津一成做事情还是那种老派的前停电时代风格,他现在却觉得没那么让人讨厌了。钻戒在 47 号酒吧内绚烂的灯光下折射出夺目的风采。
深津一成没说话,只是又给他倒了杯酒。
“算了,感觉让你呆在我身边本就……”宫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未知材质的透明支架用精巧的结构固定住了手腕的角度。他又看了看深津青一道紫一道的脸。他和深津刚进屋的时候全酒吧的安保队都跑出来了,紧张地问深津,老板谁干的要不要我们出手……总之场面很混乱。
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原因是宫城良田前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写歌,写着写着又没能控制住情绪。深津冲进屋子,用四肢紧紧控制住他,两个人打了起来,深津的脸上就这样挂了彩。
宫城趴在栏杆上,无所事事的目光移到了一楼:舞池和客座里有着很多张跟深津一成几乎完全相同的脸。“……我搜了你之前说和我说的,秋田那边的教堂坍塌事故,但是新闻报道说的是没有死者。清查队的人说他们从不回收小队成员的尸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深津把手放到他的肩上:“你想找找看吗?”
宫城良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自己肩头的手:“话说回来,还习惯吗?”
深津活动了一下自己刚刚装上的义肢小指:“安娜的手艺很不错,我之后会多推荐她给别人的。”
“她约我们一起出去呢。惦记上你做的菜了。”
“好咧。”深津耸了耸肩,“她想吃什么?”
“你不该先问问我想吃什么吗?”
深津看了一会儿宫城,像是在判断他的情绪,他最后审慎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你猜咧?”
宫城朝他眨了眨眼,“吧唧”一声亲在他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