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号酒吧 · Chapter 01

“称呼而已,不重要。直接说需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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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日光感应灯照亮了棕色皮肤小个子青年的脸。他有着那种会在几十年前的时尚杂志里面被描述为“异域风情”的长相,穿着黑白花格纹的衬衫和宽松的牛仔裤,胸前挂着银色链条,背着一只黑色的吉他盒。此刻,他正皱着眉头看着闪着红光的探头沿着铁轨下滑到自己的眼前。一声清脆的“滴”声后,金属墙壁溶出一扇门的空隙。感应灯应声熄灭,头顶荧光招牌上的炫目色彩被银链上挂着的吉他拨片反射出光芒,碎玻璃一样缀在他的脸上,轰鸣的低音从门洞里传出。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用手指拨了拨皮肤上的方形缺口,忽而浑身触电般颤动了一阵。他呆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抬脚迈入了黑色的虚空。

墙壁在他身后闭合,原本门的位置被投影灯印上紫色的数字“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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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暖色的灯光随着青年的靠近依次亮起,他身上的服装随着步履在暗中泛起淡淡的幽光,轮廓也游荡起来。音乐越来越响,终于在青年步入大厅后淹没了他。跟着复古摇滚风格的音乐一起扑过来的还有热气,蓝紫色的光芒包裹住他现在身上穿着的黑色连帽衫和黑色紧身裤,也笼住了他身上的银链。

吧台后面穿着西装的男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嘿,良田,晚上好!什么惹到你了,怎么脸这么臭?”

被他叫做“良田”的青年哼了一声,没说话。

“又是门口的虹膜扫描仪?那个没办法,是按照人口平均身高设定的,毕竟很多人现在块头大得离谱。”

“少废话,你们老板见鬼的音乐品位已经够让我头疼了。”良田不大舒服似的摆了下头,“冰威士忌。”

酒保识相地闭嘴了,没过多久,一杯酒放到了良田面前。

他看了一会儿金色的酒液和球状冰块。和别处的酒吧不一样,这里的酒保处理冰块从来只爱手刨。他很熟练,但成品的光洁程度仍然比不上模具直出。无意义地消耗时间以抬高价格的廉价伎俩罢了,良田这么想着,端起杯子,走向了吧台的对面。

舞池的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劣质柠檬清新剂、机油和闷久了汗水的布料味道。他的目光逡巡着,掠过机械臂和因为肌肉移植过度从而变得十分膨大的胳膊,穿过被鳞片一样的纳米材质衣服包裹住的身躯,落到舞池对面摆着许多桌子的区域。今天酒吧的客人很多,所以那片区域坐得很满。良田已经有一阵没来过这里,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几个顶着几乎一模一样五官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他们的脸看起来十分眼熟——良田想了想,那是最近大热的地下沉浸式影片导演 FUKA404 的新作里主角的样子。他又凑近了些:果然,人们正努力模仿着那个角色的语调和音色。

FUKA404 是新生代导演,钟情于拍摄黑帮题材的片子,擅长运用特殊的视点和富有张力的构图,配以独特风格的音乐,用别具一格的声画演出给观众带来身临其境的感受。不过,内容的血腥和暴力也让这些电影只能以地下渠道流通。但是,这位新生代导演的影响力仍然无法忽视:良田只是在酒吧里看了两圈,已经认出五张来自他电影里不同角色的脸(是的,良田自己也是那位导演的半个粉丝,毕竟游走于下城区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

他在舞池里徜徉了一会儿后钻入了角落,找到自己熟悉的桌子,一屁股坐进了沙发。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皱起了鼻子。放久了的布艺沙发就算清洗得再小心也会有味道,良田和酒保说过几次,酒保说没办法,我们老板只喜欢前停电时代的家具。他不喜欢 公司 现在卖的那些次世代材料做的东西,你要不跟他谈谈?

良田当然拒绝了。他不喜欢 47 号酒吧老板的复古做派,但偶尔,他会觉得老板在家具上的口味还是可以接受的。比如现在,他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阵,鼻子容忍了最初的味道冲击后,回报就降临了:他的体温渗入了布面,布面存住了这温度,又还给了他。他深深地陷入座椅里,一瞬间被暖意包围,产生了一种被拥抱住的错觉。

人的精神稍稍放松时,肉体上的痛苦就会变得难以忍受。良田闭眼休息着,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绵密的、针扎一样的触觉,不得不再次喝了口酒。身体内置的传感器这时告诉他,有人靠近了,良田再次睁开了眼。

如果不考虑肉体改造太夸张的那批人,来人的身高在日本人里算是高的了,良田估摸着他大概有一米八多(良田的传感器是最基础的款,敏感度很低,无法报出来人的准确身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公司 推出的最新款多功能眼镜遮去了他的眼睛,脸露出的剩余的部分素净到寡淡,只有厚厚的嘴唇还算有些记忆特征。他的皮肤下面有着些许电线的纹路,但良田无法确认那是装饰用的妆容还是真的暗示了他身体的改造状况。他站了起来:“深津一成先生?”

那人颔首。

良田再次打量起他。

名为深津一成的人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审视,耐心地询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不,没什么。”良田总觉得他的脸有些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朝那人伸出手,“我是‘Ryota’,叫我良田就成。”

对面的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小指断了一截,令人忍不住有些在意。良田绷紧了面皮,努力让自己不要蹙起眉头。此时,两人的指尖同时窜出一道电流,交换了会面序列码。这是良田和人谈生意最不喜欢的部分,因为那些电流会顺着他体内的线路四处乱窜:他没有钱做那些安全措施,基本只能生扛改造带来的副作用。

握手的时间有些长,良田看了眼对面,轻轻抬起胳膊,晃了晃。深津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松开了他。

他对深津指了对面的沙发:“请坐。”

“您先。”深津对他点头。

良田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那么,深津先生,要我再报次价吗?信息大小,保密层级,出发点和接收点的位置,如果有指定想让我走的路线也可以提。”

“不用,安西先生已经给我发过价目表了。这位,良田,先生?”

良田往椅子里面坐了坐。好古板啊,他想。

“称呼而已,不重要。直接说需求吧。”

深津一成听到他的话反而没有开口。他十指交握,盯着良田,稍稍叉开了腿,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个捕猎者的姿态,良田被他看得也坐直了身体。深津的声音很沉,和着酒吧音乐里那种以前被叫做贝斯的乐器的低音,震得他心脏发麻:“我想订制的服务比较特殊,不知道您是否会接受。”

“如果你真的拿不准,”良田垂眼看着自己的酒杯,“您就应该通过中间人和我确认,而非坚持要求绕过他直接和我见面。”

“我让您困扰咧?”

咧?这个句尾让良田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深津耸了耸肩:“那恐怕我接下来的请求也不太会让您舒服。”他的语气十分淡漠,以致于良田很难辨认出里面有没有调侃。

“您直说吧,”良田攥紧了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为什么,他跑信息走私的生意的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但深津只是那样坐着,就让他感到了压迫。他能感到那副眼镜后传过来的冰冷视线,一时间大脑里的警报嘀嘀作响。妹妹安娜一直说他警戒过度,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感受着手里杯子的重量,稍稍支住了胳膊肘,调整好了角度。如果深津接下来的话让他有感到半点不妙,他随时准备用玻璃杯敲碎这人的脑壳,把酒液全泼进他面上的线路缝隙,然后撒丫子跑路。

“那我长话短说。我想请您为我的新电影写一首主题曲。”

“哈?”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良田手一抖,洒了些酒液到了桌面上。

“你找我写歌?”

酒吧里的蓝紫色的灯光投影转到了深津身后,良田逆光只看得清他的轮廓。

“是的。”深津一成说,“我找的就是您。 幸运先生,我是您的粉丝。”

在深津说出那个称呼的刹那,良田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手指下意识一松,酒杯磕在桌面上,酒泼了一地。他霍地站了起来:“抱歉,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跑腿的。”

“良田,”深津的动作很快,良田还没看清,就已经被他拽住了胳膊,“你姓宫城对吧?Miyagi Ryota,缩写不就是 MR?”

“虽然我也是 MR_Lucky 的粉丝,但您说这话未免也太捕风捉影。”

“你和他的声纹完全一样。”

“我太喜欢他了,做过手术。”

“你长着他的脸。”

“鬼扯!”深津一成简短的话语和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针一样挑动着良田的神经,他按捺不住地大喊,“他根本就没露过面,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深津歪了歪脑袋,点了点头:“确实,MR_Lucky 从未公开过个人影像。他所有的私人信息都被黑客藏了起来,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拿到他的档案。哪怕是刚见面的时候,我都无法确认你们是一个人。不过,”他顿了顿,“就在刚才,我完成了 DNA 信息的比对,所以没有必要再否认了,良田。”

良田想起他握住自己手的那一段过长的时间,只觉得血液一股脑地往大脑涌去。

“对了,”深津紧紧地钳着他的手腕,“抱歉,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深津一成,是个沉浸式影片导演,FUKA404,或许你最近有看过我的电影?”

良田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人为什么眼熟。FUKA404 的每部片子最开始都是以一句“父亲啊,我想要忏悔我的罪”开头,此时镜头就会用仰视的角度对准一个男人。那一幕的光通常是从他身后打过来的,观众很少能看清他的五官,就算偶尔能看到一些线条,它们也都没什么记忆点,他因此被影迷称作“教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让良田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就是 FUKA404。“教父”本人就是影片的导演,想想也很合理。

不过,神父和教父是有区别的,良田并不喜欢同好们连这种程度的细节都分不清就随便给人起外号的行为。他觉得这样很傻,就像 MR_Lucky 的歌迷把 MR 理解成英文里 Mister 的缩写 Mr. 并擅自称呼他为“幸运先生”一样愚蠢。

“我不喜欢‘幸运先生’这个称呼。”他叹了口气,“而且我已经很久没碰过音乐了。”

深津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他会不会逃跑,随后他松开了宫城的手。

“能不能问问,你当年为什么突然隐退了呢?”

宫城良田看着倒在桌上的酒杯,玻璃杯底部精工雕出的各个切面让它在灯光下折射出各色光芒。他在“个人原因”和“家庭变故”两个答案中纠结了一番,最后说:“我不是很想谈这个。这个活我做不了,我已经放弃音乐了。”

“那你为什么还背着吉他盒?”

宫城一阵语塞。他的信息保密一直做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和粉丝面对面聊天,不由得感到了一种小时候和哥哥一起黑进 公司 的安全网被抓包后的窘迫,又从这窘迫中生出一种因为无所适从所以自暴自弃的坦诚:“怎么说呢,我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做音乐。”他顿了顿,想了想怎么和眼前的人解释明白这点。

“我现在做的工作,主要内容是让顾客把存着需要绝对保密信息的芯片插进身体里,然后用肉身把这个信息传递到别的地方。为了安全,除了委托方指定的对象,其他任何人都没法把这些芯片取出来。但很多时候接头人不会来,超期的费用又很昂贵,芯片就会留在我的身体里。”

“它们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但确实非常影响创作。虽然我不能读取那些信息,但它们的负载电流已经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了。”他叹了口气,“而做音乐最需要创作者有一个明确的自我。”

他和深津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不先看看我的新片再做决定?”深津一成最后这么说。

宫城确实是 FUKA404 的半个粉丝——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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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号酒吧有一条长长的后巷。巷子里面没有灯,常年潜伏着一些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下行走的人:走投无路的赌徒、妆容夸张的妓女、吸嗨了的瘾君子、奄奄一息的黑道人士。当然,这里也经常躺着一些没人关心的尸体,往往会在发臭前被酒吧的保洁清走,所以大体气味也还好。宫城拉着深津走了一段就不再继续往里了。这个位置仍然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大路上冷白的路灯和各色投影以及店铺招牌投下的、五颜六色的光芒。酒吧的墙隔音效果很好,他现在完全听不到那令人心慌的声音了。

“抱歉,因为要保密,只能用这种方式给您看。”深津一成说着,摘下自己的多功能眼镜,调试一番后递给了宫城良田。

宫城当然理解,就算只在第二东京这座城市的下城区,也有数不清的人会想尽办法想要黑进手里这架眼镜的后台,只为了提前一睹 FUKA404 的新作。他戴上了眼镜,闭上眼,默数了三秒,随后睁开了眼。

果然,开头还是那句熟悉的“父亲啊,我想要忏悔我的罪。”视野里的深津一成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下来,他的目光里读不出任何情感。这就是深津影片受欢迎的一点:他电影里的人不管做过什么,说话的时候都不会感到被审判。如果需要,他的镜头可以很有感染力,但他却很少用自己的技巧操纵观众的情感。大多数时候,他的影片给宫城呈现出一种完全漠然、忠实客观的态度,因此就算影片内容再血腥暴力,人们看完也往往会获得平静。宫城自己就曾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靠着 FUKA404 的影片入睡。

影片里的主角切入了回忆,接下来是一段他急速奔跑着下楼的影像。他一手抓着扶手向下奔跑着,终于到了转角,回头看了一眼,踉跄了两步,又两级两级地往下跳着。就在宫城觉得这楼梯几乎要没有尽头时,他一步踏空,摔向地面——一个男人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喘着。宫城一下子认出,他住的是那种典型的下城区廉租公寓的地下室。屋子没有窗户,冷白色的灯光从屋子里各个十年前的低价款家具的表面弹起又落下。潮气和霉味一起朝宫城袭来,勾起了他一些熟悉的回忆。

男人从床上爬了起来。门口传来一声异响,男人立马转过头。门响了两声,被人从外面破开,随后就是一阵机枪扫射。没过多久,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了门框里。宫城正聚精会神地想要看出那男人的五官,眼前的景象却忽而卡了一下,随后陷入黑暗。

“没有了?”他没有摘下眼镜,有些失望地问深津。

“你要是愿意给我写曲子,我会给你看全片的。”

“那还是免谈。”宫城伸手拿下眼镜,忽而僵住了。他张开双手,举过了头顶。借着微弱的光,他可以看见一个黝黑的枪管口正对着自己。那是 公司 制造的大众款武器,杀伤力十分强悍——死亡的阴影已在不知不觉间找上了他。

宫城在脑内链上了传感器,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对面加上深津一成有四五个人,全都人高马大的。光线太暗,他只能感到那几个人的位置。是什么人想要针对自己?不想付钱的委托人?想清除痕迹的老主顾?知道他体内信息的具体内容觉得他是威胁的第三方?亦或是寻仇才找到这里的帮派?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

“什么意思?FUKA404 真的是黑帮?”

深津一成没回答。

宫城决定赌一把。他扬起了声调:“我体内的芯片全靠生物电流保持信息完整,一旦我死了,它们就会启动销毁流程,就算你们真能把它们剖出来,也只会得到一团废铁。”

黑暗中他听到了深津的笑声:“跟那个没关系。”他听上去丝毫没受宫城的影响,甚至心情算得上不错,“有人和我买你的命。是的,我确实算个帮派头目。本来还挺喜欢你的歌的,谁让你不做音乐了呢。”

他语气中的惋惜让宫城心下一动。不管怎样,他都不想死在这里:“我现在答应做还来得及吗?”这话甫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性命保障十拿九稳——深津一成要是真的想杀自己,那么他有的是机会在自己看电影时动手,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你不是说你几年没碰琴了,现在真的能做吗?”

 “我可以。”

“怎么办咧?我不太相信呢。”深津的声音越说越轻,宫城听出了一些玩味的态度,又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多。他举棋不定了一会儿,迟疑道:“我吉他盒里有乐器,可以弹给你们听。”

“你之前的音乐都玩得那么前卫,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种停电前的乐器。”

“基础练习用的罢了。”

深津肯定是下了什么指示,一个男人从宫城的背上把吉他盒拽了下来。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阵刺眼的光,宫城知道,那大概是透视扫描之类的功能。随后,宫城感到吉他的琴头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那个男人甚至把他的手指挨个合拢,直到握住琴头才松手。

“琴给你了,少刷花招。”宫城面前的男人说着,又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头。

宫城吞了口唾沫,他慢慢地抱紧了琴。这几个人的传感器估计都比自己高级,他的选择并不多。他随手拨了两下琴弦:“抱歉,太久没弹,走音挺厉害的,我调个音。”

他说着,伸手拧了两下琴头的调音器。

“快点儿。”他面前的大汉不耐烦道。

“就快好了,就快了。”宫城一边说一边拧着琴头,忽然觉得手中调音器一松。

在谁也看不到谁的黑暗中,他脸上忽然绽放起一个笑容。宫城闭上眼,把精神全部灌注到了传感器里。

下一秒,他面前的男人身首异处。

血液喷溅在地面上,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宫城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向左闪身,强化过皮肤坚韧度的手指一勾手里的单分子线,围堵在他左侧的男人高大的身躯便也倒了下去。他伸手抄起那人手里的枪。大众款的武器有个好处:便宜,没加生物锁,不认人——所有人都能用。

他抱着枪回身,朝着对面一阵扫射,边扫边退。小巷深处的弯弯绕绕很多,枪这种走直线的武器在那里面就不好使了。而且,如果真要比拼近战,他的单分子线可从来就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宫城良田退到了一个拐角。他扔掉枪,狂奔了起来,木质吉他在他的背上“咣当咣当”地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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