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知足 · Chapter 08 · 【番外1】永生花
宫城良田摇摇头，他垂下眼，看自己的手指搭在保温杯的金属环上，戒指和杯壁相互映出光泽：“我只是，比较有相信的勇气。”
宫城良田是泽北荣治无往不利的人生里少数的滑铁卢。一场篮球赛的结局在哨声吹响的时候就尘埃落定，他很清楚这一点；他同样清楚的是，感情生活里从来没有结局可言，盖棺才能定论。
就算结婚了也可以离嘛。
所以当他在情人节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去宫城良田学校找他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插足者该有的愧疚或者羞耻心。也或许因为他表现得太理直气壮，其他人直接把他当作了传说中那个让宫城良田浪子回头的命中注定之人。他们把泽北荣治推搡到图书馆，泽北探头探脑地抱着花，在前台高抬贵手的刻意忽视下成功混进了自习区。宫城良田坐在长书桌旁边，手头放着一个保温杯，正咬着笔皱紧眉头。
宫城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骚乱。他抬头看见从一大捧玫瑰上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和尚头后，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收拾书包。
他们走到图书馆旁边的小道上，宫城没有接泽北的花。
“你那位，今天也不知道接一下你？”
“我没让他来。”
“你不让，他就不知道来了？”
宫城良田觉得这对话十分没营养，打算一击必杀结束战斗：“泽北荣治，你现在说话简直像肥皂剧里那种为女主角打抱不平的闺蜜。”
泽北知道打抱不平这四个字写作多管闲事。如果宫城良田诚心想和人吵架，那么很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泽北从来都算不上是语言大师。他稍作思考，决定换一种进攻方式：“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他的直觉从来都很敏锐，也因此说话做事都十分自信：“因为，你们看起来，并不是那种……”
他决定换个措辞，便举起了手里的玫瑰：“你需要的是这样的爱情。”他放下花，指了指自己：“这样的人——愿意开两个小时的高速来给你送情人节花束的人。而不是，”他大拇指随便一点路过的咖啡厅装饰花坛里的假花，“那样的。”
宫城良田握着保温杯凝望那一丛塑料花。白天下过一场雨，风吹过，花朵轻轻摇动，甩落几滴水珠。
“挺美的。”他说。
“这不是美不美的问题！”泽北懊恼地开口，正打算展开一番严肃的论证，便被宫城打断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泽北。”
“但是那个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他慢慢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你听说过永生花吗？”
“我知道啊。用鲜切花弄很多很复杂的工艺，让它保存时间能更久，甚至更漂亮。可——就算永生花真的有那么好吧，它们的本质也还是真花啊？”
“倒不是这个问题。”宫城拧上瓶盖，继续往前走：“我想说的是，不管那花一开始是真是假，只要你同样用心，足够努力地去照顾，去处理，去加工，”他浅笑起来，“就都是一样的。”
他转头看着泽北荣治，用力重复道：“只要人不天天把真假挂在嘴边，就都是一样的。”
泽北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宫城看着他，叹了口气，和他解释：“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觉得它足够美，那么它对我来说，就可以是真的。”
“可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宫城良田摇摇头，垂下眼，看自己搭在保温杯的金属环上的手指。戒指和杯壁相互交映，显出了金属光泽：“我只是，比较有相信的勇气。”
他再次抬起头，直视着泽北：“不是有句话吗，sometimes you just gotta take that leap of faith.”
“可你明明就有更安全也更好的——”
“泽北荣治，”宫城良田平静地叫他的全称，“这都是只和我有关、只由我来决定的事情。我的感情归属并不是一个你需要争取的奖杯。”他慢慢笑起来，踮起脚捏了捏泽北的脸：“你有一天会懂的。”
在泽北能做出别的回应之前，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良田。”
宫城转过头去，看到水户洋平正靠在街边长椅的扶手上，手里拿着一把长柄伞。见他看过来，水户摇了摇手上的家伙，笑着站起来和他解释：“我看预报说晚上还可能有雨，你平时又嫌包沉不爱背伞，就想着来接你一趟。”
“久等了。”宫城走过去。
“泽北君。”水户仿佛才看到泽北似的，和他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又转向良田：“也没有很久。吹了会儿小风，这天气挺舒服的。”他从宫城手里接过保温杯，拧开盖看了一眼：“怎么，蜂蜜还是放少了，不合口味？”
“没有，只是想题想不出来忘喝了。”
“你越不喝水越想不出来的。等会儿顺路去买两颗柠檬吧，家里的用完了。”
“好啊，我还要买草莓。”
泽北抱着玫瑰花，看眼前个子相差不多的两个人牵起手。宫城良田转身冲他招了招胳膊，说了声再见。水户洋平没什么表示，只是在宫城转回去后，又平淡地扫了他一眼。
一阵风吹过，街边树叶上的雨水滴落在他怀里的那捧玫瑰花上，沾湿了花瓣后滑入花束的深处，再看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