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知足 · Chapter 05

“我这么做会让你感到被爱吗,宫城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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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回家在门口看到泽北荣治的时候眼神闪了一下。他看到穿戴整齐的宫城良田时眼神又闪了一下。

泽北荣治不认识水户洋平,宫城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水户洋平,我现在的室友。”

不等宫城做介绍,水户就主动朝他伸出了手:“我认识你,泽北荣治,日本第一高中生。久仰大名,你好。”

泽北荣治动物般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名个子不高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点敌意和一点探寻。他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但他对任何挑战都从来迎难直上。他向前跨了一步,张开宽大的手掌,使劲握了握水户的手:“你好。”

这男人体温偏低的手传来了并不弱于自己的力度,他有点意外,于是解释:

“我是来……”

“泽北。”宫城打断了他。他还不想和水户摊牌,目前只是在未雨绸缪。登记信息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这位前日本第一高中生会找上门来,还行动力惊人地直接约人看房。宫城没防住泽北的进攻,下意识就约在了自己平时约炮的时间点,想和水户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觉得头疼。他想着先把人忽悠走再说,开口道:“你不是明天还有比赛吗,先回去吧,我们之后再聊。”

“那,周六比赛见。”泽北还是看得懂眼色的。他和宫城招了招手,轻快地带上了门。

水户给自己倒了杯冷泡茶:“你不是不约篮球圈子的人吗。”

泽北不是炮友,但宫城不想解释。他翻了个白眼:“你很懂我吗?”

那一晚水户洋平第一次主动走进宫城良田的房间,说,我想多了解一下我的伴侣。宫城良田被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得没脾气,没有想出拒绝的借口,后果就是第二天后腰久违地多了一串香烟烫出来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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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宫城良田所在的 Thorne 和泽北荣治所在的 East Middleton 有场比赛,两人都是首发,也都打控球后卫,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美国的赛场上遇上。

可能是泽北当年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宫城时隔多年再次犯了老毛病。他把包扔在厕所洗手台上,自己冲进了隔间,抱住马桶就开始干呕。吐完后他洗好脸走出厕所,手伸进包里拿水,摸着摸着就摸到一颗多出来的橘子。

比赛时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刚开始时还因为精神不集中被骂了,中后期才完全投入了比赛。泽北改做控卫后球风变了一些,但仍然留有之前的犀利。而且因为有做小前锋的经验,他总能更好地找到敌方弱点,撕开防守,带队得分。不过,宫城良田的心态也比以前稳了不少。他从容地观察对手,又从容地组织反击,丝毫没被对面的气势影响到。虽然最后 Thorne 还是输掉了比赛,但教练对宫城的表现大加赞扬。

复盘完观众早散了,走出球场的宫城良田被泽北荣治埋伏个正着。

“喝一杯?毕竟之后可能住一起嘛,提前熟悉熟悉。”

宫城又感觉到了赛场上感到过的那一股视线,像天空里落下的一根羽毛,打着旋黏到自己背上。

“走,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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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荣治在酒吧里见到穿着低调,行事低调,个头也很低调的水户洋平时,他正半搂着一个喝得烂醉的宫城良田。外校队伍的篮球运动员身形高大,宫城良田陷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抱歉啊,他一个劲儿灌自己,我没拦住。”泽北话说得圆滑,表情也亲切,只是搂在宫城良田腰上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歪了歪头:“良田是个篮球运动员,对你来说应该还挺重的,我帮你送他回去吧?”

水户耸耸肩:“好啊。我男朋友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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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良田被泽北荣治背着,水户洋平悠悠地在旁边走。

“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

水户洋平点了烟,橘色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男朋友?”最终还是泽北没憋住话,忍不住问, “良田说是室友啊?”

“一般人不会随便对不熟的人出柜吧。”

“现在又会了?”

“你是同类。”洋平的眼风扫了过去:“他的同类。”

“我是 top。”泽北托着良田屁股的手又紧了紧,为自己辩解。

“不是说那个。”水户洋平嗤笑出声:“你们都是希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类型。日本第一高中生,我猜你不太能忍受别人不被自己吸引?”他耸了耸肩,幽幽告诫:“如果你想施放一些无谓的征服欲,别对着他。他是不会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任何人的。”

“你还不知道他在网站上发过什么吧?作为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人,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也许,只是你没有办法吸引到他?”

“你说那个室友征集帖?我知道的,我们只是闹了些小矛盾。你懂的,情趣而已。”水户顿了顿,看着泽北的表情又道:“你今天犯规的时候看到了吧?”他用烟遥遥点了点良田的腰:“我留的。他一生气,就去找室友了。”

在泽北来得及说什么前,他停住脚步。

“到了。”

泽北把良田从背上放下来,水户把人架住了。

“水户?”

“嗯?”

“你对宫城的每个炮友都这么警惕吗?”宫城的性取向在圈内不算秘密,他经常带高大威猛的男人回家的传闻很多,所以泽北才会试着和他接触。

“那倒不会。”水户微笑,“请把这当作对你的夸奖吧,第一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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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公寓水户关好门,把人往沙发上一撂,开了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城良田:“听够了吗?”

宫城颤颤眼皮睁开眼,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光。

水户的话语比光线还要刺目:“我这么做会让你感到被爱吗,宫城?”

“室友那个……反正花道快来了,我想我不如,嗯,就是,提前准备一下。我是这么想的。”宫城良田今天消耗了很多体力,大脑本就转得慢,还喝醉了,现在连话也说不圆。他转开脸,不想面对水户洋平的目光,也不想面对水户洋平的提问。

“就……反正,如果,你到时候要走,我不会拦你。”他的眼神悬在了虚空。

水户叹了口气。

“宫城良田,你想要什么?”他蹲下来,视线和躺在沙发上宫城良田的视线交错在同一个水平面:“我们在说你的事情,别扯别人。”

他知道宫城想让自己表演对他的占有欲。但那个东西跟爱其实没有关系。至少在水户洋平的观念里,爱和占有是两个完全不相关的概念。爱是付出,是牵挂,是落在人身上的目光,是这个人高兴他也会高兴的幸福感受。它可以跟性,跟恋爱,跟一对一的绑定占有和与此相关的嫉妒心都没有关系。

宫城良田执着地想从他这里要一个被爱的证明,水户洋平给了。但宫城拿到了也并不觉得开心,他并不觉得水户真的爱自己,反而觉得水户只是在为他自己的选择负责。水户问他话的口气很认真,像极了高级酒店采访你如何评价新推出餐品的服务员。他越认真,宫城心里就越绝望。

“水户洋平。”宫城良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视线会变得模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哭了:“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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