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 Chapter 03
泽北没有说再见。
宫城租的房子附近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公园。它有着平整的砖块地面,一眼望不尽的草坪,小山坡上种了一片松树,冬天的时候一片勃勃生机,丝毫不见枯枝败叶的残颓景象,宫城晨跑的时候很爱从公园里穿过去,任湿润的空气擦过脸畔。但他很少在下午或者晚上来这里,并不知道这里傍晚的景色这么美:天边柔柔团着一簇粉红,挂在树梢又飘过草尖,给沿途的物体都敷上一层薄薄的纱。
宫城沿着自己常走的路慢慢走着。小道边种了银杏,风一吹叶子沙沙地响,他听得入迷,一时忘了问泽北之后怎么打算。
泽北荣治正在良田眼前坡道的顶端,和轮椅玩得起劲。自从他明白自己的膝盖和前途并不是在黑暗中的迷雾后,他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宫城的眼神掠过他,忽然听他喊了一声:“良田,看我!”
宫城应声抬起头,正见泽北伸手攥住轮子的顶端,往前一搓,轮椅向前冲了过去,他顺势弓起身子,随后前后摇动轮子,轮椅便带着他的身体小幅度地前后晃荡起来,夕阳从他的背后打过来,轮胎辐轴的银芒随着他的动作摇曳、闪烁,那样子让宫城想起在商店橱窗里看到的摇摆玩具,也让宫城想到坐在跷跷板上的小孩。泽北抖了一阵,得意洋洋地转向宫城:“怎么样?”
他总会玩烦的,宫城想,然后他又会回到之前的那个样子。他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但宫城良田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要快,在他的想法追上他之前,他已经笑着和泽北说:“你要不退租算了,直接搬过来,反正我房东说的是一屋最多住俩人。”
泽北看着宫城,大笑着说好啊好啊,以后也多多关照啦良田。他说着,握住轮子外侧固定在轴上的铁框,身体往后一仰,轮椅由于重心的偏移开始往下坡滑。椅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泽北索性不再控制它,而是张开了双手:“起飞啦,weeeeeeee——”
他发出一串无意义地快乐嚎叫。
宫城只能眼睁睁看着泽北朝自己撞过来。在被轮椅和泽北一起撞得人仰马翻之前,他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
“泽北荣治!你是笨蛋吗?!”
泽北荣治是不是笨蛋不好说,但是宫城良田倒经常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要不然就是个疯子。
泽北第二次从医院回来,半路去了一趟公园,从此沉迷于开发轮椅的各种玩法,他的创造力有时候让宫城觉得他就算一辈子站不起来,也可以去当个杂技演员讨生活。当然,这话,理论上,他知道,是不该和泽北说的;但他还是说了。他清晰地看到泽北的脸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先是顿住动作、随后瞳孔收缩,直直地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来话,咽了口口水,咬了咬牙,随后偏过了头。
满足感从心底升起,宫城赏玩着他的表情,就像看着掉入陷阱里豹子的猎人。人当然不应该享受羞辱他人带来的快感,但这只是一句小小的、无关紧要的假设,和一句不太高明的夸赞而已。反正泽北总会痊愈。他不会永远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因为他是命运的宠儿。
这样的自己像个疯子,宫城想着,拍了拍泽北的肩:“晚上吃烤米棒好不好?”
那天晚上泽北说自己想到了一个用轮椅做的姿势,宫城垂下眼,没有拒绝他。最后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背对着泽北,身上就没一个地方不在疼。那是一种绵延的、细密的、酸涩的疼痛,并不严重,但他的眼前还是一阵阵地发黑。他会有很多那种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刻,那时就是其中之一。要是往常,他早就开骂或者以牙还牙了,但他那天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那样会让泽北更兴奋,而是因为,他不想反抗。
在这近乎忏悔的寂静中,泽北支起手掌,把食指和中指戳在宫城身上,模仿一个人的左右腿那样动着,一前一后地顺着宫城身体的曲线一步一步地跋涉,从臀缝走到腰窝,顺着脊椎又一路奔向肩胛骨。他的动作就像第一次看到家乡地图的旅人那样,带着一种恍然大悟般的亲切,力道也越来越轻。秋夜的凉风钻过百叶窗的缝隙,从二人上方掠过。泽北的手指在他的脖颈处停了一会儿,最后栖息在宫城耳后头皮和发缝处,不动了。
“如果我一辈子站不起来,”泽北突然问他:“你会一辈子照顾我的吧?”
这问话如惊雷打破了二人之间脆弱的平静,宫城一惊,几乎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泽北荣治并不是个没有常识的人,这话听起来像什么,他清楚得很,而且也知道宫城知道他清楚得很。但泽北选择了这句话来问。
“会的吧,宫城?良田?小良?”
泽北说着,口吻里没有那种熟稔的、撒娇似的亲昵,仿佛这只是个单纯的追问。
“会的吧?”
宫城没说话。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装睡。
因为他知道,泽北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会的。”
我会的。
宫城闭着眼睛失神地想,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吗?
公园之外,泽北的活动范围也开始拓展。他就像打游戏要收集全成就那样,要宫城推着他去各种各样的场所约会,觉得这样很新奇。博物馆,艺术馆,电影院,游乐园,水族馆……宫城那段时间最经常受到来自工作人员的夸奖,是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泽北听到这种话很不高兴,好几次又差点当场和人吵起来。宫城到后来已经可以熟练地一边安抚泽北情绪一边和工作人员抱歉,随后推起泽北的轮椅就跑路。两个人顺着场馆门口的斜坡缓道来到人行道上,宫城一边看着黄色的草丛一边听着泽北嘟嘟囔囔说什么兄弟,我们才不是兄弟。宫城被他逗乐了,说那你说咱俩算啥,你不会真想说我们是情侣吧?
泽北说,那,再怎么说也说是朋友吧,我们长得又不像。
宫城说,嗯嗯嗯,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可能眼瞎吧。
泽北转过头来,看着他,就笑:我就知道良田是站在我这边的。
宫城有点承受不住那个目光,转开脸,说,唉,你别那么看我。
哎呀,怎么还害羞,好可爱。
泽北说着,转回过身去说,好啦好啦,我转回去啦。不过,良田,之后等我伤好了,我们再一起来这里玩吧?刚刚天文馆那个太空自行车的项目没能玩好可惜,游乐园也是,水族馆有点太无聊了,哦对——那时候那个电影也上映了……
宫城越听,心里那个空洞就越胀大起来,一方面,他心头有一种钝钝的痛,另一方面,这空洞却确实填满了他的心,又让他感到某种被包裹的温暖。
别说了,宫城心想,别说了,别说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看到别人笑脸就下意识会想笑回去,别人许诺他就会相信,得到认可就想回报这份信任,的,那种人。别这么对我笑,别这么和我说话,别这么和我约定这些东西,就好像你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意,我,一样。我们不是那种,不是那种……你是无聊,我是寂寞,这段关系也只是你的一个游戏。我都知道——
泽北根本没在征求意见,一直说着说着,喋喋不休,宫城被他说得头昏脑涨。这里离赤道不远,即使是秋天,下午两三点的太阳还是亮得晃眼。路上没什么行人,宫城停下脚步,在泽北疑惑地回头时,俯下身,再次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几分急切,又带着几分湿润,泽北一开始只是茫然地承受着,随后反客为主,热情地搂住宫城,回吻着他,舌头顶过去,在对方的口中纠缠,舔过上颚,寻找着只有身体从无数狂乱的夜间回忆碎片里记下的,那些会让宫城的臀部夹紧他,腰部弓起,或者溢出难以自抑的声音的触点。宫城躲闪不能,唾液便被重力牵扯着,在泽北的嘴边挂下银丝。
凉意拂过后颈,宫城一颤,忽然见到,一滴晶莹的液珠顺着泽北的脸侧滚了下去——一滴,又一滴。他愣了愣,顺手一擦:冷的。
他直起身子,朝天上望了望。天空仍然晴空万里,艳阳高挂,但一阵冷风刮过来,带着阴凉的湿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大大小小的水滴便朝他们砸了下来。雨滴瞬间打湿了他的外套,寒气沁入衣物,如同某种爬行动物那样无声息地覆上他的皮肤。宫城这才反应过来:太阳雨?
他推着泽北的轮椅一路狂奔;就算他带了伞,也不能保证泽北的膝盖完全不受影响:“抓紧咯!”
泽北没有抓紧扶手;他在雨里举起双手,大笑起来。
很久之后,宫城还能想起那个飞扬的爽朗笑声,坦然张开的双臂,和泽北那享受又似忍耐般紧闭着的双眼。雨水倾盆而下,泽北却被阳光熔铸成了一座黄金雕像——一座以投降的姿态征服了一切的雕像。
泽北问他是什么时候想到分手的,宫城说,啊,就是下太阳雨的那天。
泽北愣了愣,说,什么啊,我还说你怎么在白天主动亲我了呢。
宫城没接话。
泽北好像也读懂了这个沉默;他没再追问,只是站起来说:“这样啊,我知道了。”
宫城有点吃惊,他本来做好了纠缠一番的准备,一转念,觉得也正常。泽北就是那样的人,打游戏都从来不存档的。即使游戏出了点意外或者状况,他也不会回去读游戏自己的自动存档重新打。宫城实在不理解他这种无端给自己增加难度的游戏态度,问他图啥,泽北瞪圆了杏眼,认真道:“人生又没有存档,死了就是死了,输了就是输了,大不了从头来。”
他说完,还要往宫城身上靠,塔一样地倾过来,挡住宫城的视线。
宫城呼了两口气,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摔,决定今天的游戏就玩到这里:“操你妈的泽北荣治,这双人游戏我们卡了多久了?啊?六个小时了!我现在看到这绿青蛙都想吐,不玩了,你一个人玩吧。”
“别走嘛良田,再陪陪我——”
“我去做饭。”
“好!我要吃乌冬面!”
——你瞧,就是这么干脆。宫城搭在树干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树皮,他思索了一阵,发呆了一阵,又等待了一阵,发现泽北真的没有任何别的话要问自己,便试探道:“那,我走了?”
“哦对,你的东西我之后会寄给你的。”
泽北朝他招了招手,宫城就再没有任何逗留的借口。
“好,那我走了。”
泽北没有说再见。
泽北有复盘的习惯,打完比赛要复盘,打完游戏要复盘,考试没过也要复盘。宫城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总觉得泽北好歹也会问自己一句为什么分手,起码也能方便复盘,但是泽北根本没问他。
他准备了很多个版本的答案。体面的答案,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温柔的答案,因为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伤心的答案,因为你不需要我;无情的答案,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转移话题的答案,我觉得我们当下还是专心篮球比较合适,大家都会忙起来,这样最好;故意羞辱人的答案,因为我只喜欢你虚弱的样子。他想,看情况选一个符合心情的回答。
但泽北没有问。
宫城走在街上,左脚向前迈一步,右脚又向前迈一步,他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交叉着双腿,心和眼睛都落在很遥远的地方。他以为自己会很伤心,很难过,会和泽北大吵一架,在吵架中一个不留意说出一些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话,然后在歉疚中永远地结束自己为期两个月的,诞生于晚夏的初恋。
但他没有。因为泽北没有问他任何问题。比起伤心,一种巨大的荒谬和茫然横亘在他空旷的心头,就像旷野上的一轮红日。
这就是命运神秘的地方了。很久很久以后,宫城良田会意识到,正因为泽北没有问,他们才会有那样的结局;如果泽北问了,事情也许就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他回到自己的家,做了晚饭,吃了晚饭,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随后他找出之前搬家的时候留下的中号纸箱,把泽北的牙刷、牙膏、漱口杯、内裤、上衣三套、外套两件、袜子四双、球鞋两双、拖鞋一双全部分门别类的在箱子里面收纳好了,又用胶带封好口,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他伴着清脆的鸟叫声醒来,习惯性地往身旁摸了一把。床单里面是冷的,他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对哦,已经和泽北分手了。
奇异的、轻飘飘的骚动充盈在心头,宫城独自起了床。刷牙时候小小的厕所空间不再拥挤,他看着镜子,努力笑了一下。
镜子里面的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对他说:“午夜十二点过啦,梦该醒啦。”
泽北的面无表情只坚持到宫城良田转身。宫城迈开步子的时候他开始流泪,宫城出公园门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他慢慢地靠着树,坐了下来,擦了擦脸,闷头就开始哭。
等他哭够了,太阳落在树后的影子已经拖得很长。他擦好眼泪,站了起来,自己坐公交回了自己家,换了身衣服,去学校的篮球馆打了两个小时的篮球。当然,他可以打更久的,但他怕自己的膝盖又出什么问题,所以觉得大概恢复了下手感,差不多了就洗了澡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安心。他觉得以自己的情况,一周,最多两周,就能重新回到赛场上,好好打的话一个月就能坐回之前首发的位置,还能赶得上 NCAA。
事情的发展没他想象得那么顺利。他走的这段时间校队让他第二顺位的白人替补上了控卫,那个人风格和他不同,单打能力没那么强,但对场内的氛围和节奏更敏感,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又苦练了投篮,得分能力上涨不少,泽北归队一周,看队里或多或少都是让自己往后排的意思。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是觉得如果能用他就优先用他,“你状态,毕竟还是不稳定”,教练这么说。
如果那个人打得很差,泽北会觉得不公平,也会吵吵嚷嚷,但他打得……虽然没有巅峰时期的自己好,但确实也算不错的水平。泽北只能闭上嘴,咬咬牙。
那个打他的大个子,被他投诉了也只是被禁赛了两周,早就回到了队里,稳稳坐着首发的位置,看到他归队,还朝他咧嘴笑:“亚洲小子,伤没好透可别强行上场啊,到时候再出事,可就赶不上赛季啦。”
他心里着急,在那天的对抗练习中,突破后没看队友,自己一个人强行带球上篮,被大个子在篮下封盖,撞翻在地。就算他蜷着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膝盖受伤的地方还是传来了一通钻心的疼。那种疼痛沿着血管渗进骨髓,他趴在场馆的木质地板上,忽然觉得这场子空调开得有点太大了。
那天晚上他又去了趟专门的诊所,姓金的医生笑眯眯地问他,怎么一个人来啊,你那个小个子朋友,宫城呢?
啊,我们分手了。
他看着金姓的医生呆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挠了挠头发:“啊啊,是吵架了吗,感情再好的朋友都会这样呢。”他说着,示意泽北躺在方便看诊的病床上,好给他做检查。
病床消过毒,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但上个人离开应该没多久,因为表面还残留着其他人的温度。泽北躺上去的一瞬间,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医生告诉他,还好,没有新的关键性的涉及骨头的伤,之后也会偶发一些疼痛,如果持续性没有很久,问题就不算大,但是,为了防止意外,这一两周还是不要太过剧烈地运动。
泽北走出医院的玻璃门时心情很好,下意识就掏出手机想要把好消息告诉宫城。太阳雨那天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淋雨,之后宫城紧张兮兮地带他去做了检查,在知道他膝盖没受影响后大松了一口气,又推他去了一个两人之前一直想吃的中餐。
宫城爱吃辣,两个人出于好奇点了一道全是红红绿绿辣椒的菜。泽北看宫城吃得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本来吃下去还没怎么,结果进了肚子以后那食材就从胃里烧了起来,一路顺着食道烧到嗓子,泽北连忙闷头灌水,刚松了口气,一股气体便“嗝”的一声,从他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那顿饭泽北一直在打嗝,宫城被他逗得不行,一边给他要水要牛奶,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脸都笑红了,最后笑得气没喘顺,也打起了嗝。两个人对着打嗝,乐疯了。饭是什么味道泽北早忘了,就记得心头那种火辣的、肿胀的、充实的感觉。
最后宫城推着他的轮椅走出餐馆,两个人都有点喘不上气。宫城说以后再也没脸来这了,泽北还很遗憾:“其实味道还不错的,就是还有好多特色菜没点,以后真的不再来了吗?”
当时宫城笑着弹他的额头:“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家,之后再吃别的吧。”
他们之后每次泽北定期检查结束都会去吃点好的,算是庆祝,也算是约会。
泽北以前不爱和人一起吃饭的。因为一群人一起吃饭,吃的速度会很慢,他着急吃完了回班里把作业敷衍完,这样晚上又可以多一些练球的时间。再说,他对饭的概念本来就是补充必须的能量和营养用的一项差事,和宫城在一起后才改观。宫城很喜欢用一些饭菜来表达奖励或者安抚,每次菜端到泽北面前,都会特别注意他的反应。泽北被他看着,竟也觉得口中的食物口感和味道都锐利鲜活了起来。后来,他和宫城一起吃多了,经常看宫城吃东西吃得腮帮子鼓鼓,也会觉得碗里的东西变好吃。
所以,泽北再次前往了那间中餐馆,点了那道把两个人辣到打嗝的菜。
他夹起一片翠绿色的、尖头卷起的辣椒,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后咽了下去。同上次一样,火辣的感觉从胃部燃起,但这次却没有蔓延到心头。差在哪了呢,泽北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
是良田不在呀。
泽北离开饭店时似乎听到了服务生和厨子喊话,咱们这辣椒要不换一下吧,上次把两个人辣打嗝了,这回又把一个客人辣哭了,幸亏人家没投诉……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天已经黑了,路灯正投下暖黄色的光。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宫城,但一晃神那个身影就消失了。过不久,另一个人在街角转过身,发型和颜色又让泽北愣了一下。在他第三次觉得自己看到宫城的时候,他索性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一会儿行人,发现街上的每个人都让他想起宫城。
奇怪,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为这事伤心过了,应该不会再伤心了才对。他正这么想着,视线又再次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