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好气地踢了回去，冲着铁男挑眉毛：“你丫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事情眼看着是没法善了，宫城良田伸手朝背后摸去。他包里平时装着防身用的小刀，但这下伸手却摸了个空。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因为太想离开，他走的时候忘记背自己的包。

但他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另一说，他也不觉得这帮人能用自己撬到铁男的什么东西，真乖乖跟着他们走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宫城环视四周。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大道上的路灯隐约点亮出口。这是巷子转角处多余的一片空地，出口的一边已被补牙大哥堵住，剩下几个人现在站成了包围圈。他朝包围圈里最矮的那个人冲了过去——宫城速度太快，那个人没反应过来，被他撞得一个趔趄。他推开那人，往另一边的出口；但对面人多，巷子又小，离出口最近的那位横跨一步，就把宫城的路堵死了。

宫城猛地转身，护住了头，及时格挡住对面砸过来的拳头。他弓起身体，背后却忽遭重击，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时他用手去撑地面做缓冲，斜角里却不知何处飞出一只腿踹在他的肘弯，他这一下就没撑住，额头在地上猛地磕了一下。宫城觉得头嗡嗡地响， 肯定出血了 ，他想。

“不听话是吧？”领头的人垂下棒球棍。“总得让你长点教训——”

宫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人按住了他，而他觉得自己已经激怒敌人，现在还是静观其变为上。那人骂了一阵，看宫城没反应，颇有些挑事意思地一脚踩上他的右手手腕，问到：“——听说你是篮球队的？这只手就留下来怎么样？”

宫城剧烈挣扎起来，这反应取悦了领头的人。他踩着宫城的脚使了力气，又左右碾了碾。宫城在自己凌乱的呼吸里听到右手关节清脆的“嘎嘣”一声。

他闭上了眼，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懊悔的情绪。

那人蹲了下来，拎起他的右胳膊，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手腕——就在这一刻，小巷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领头人丢开宫城的手转身，宫城忽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也变轻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听见补牙大哥惊讶地问：“铁男，你怎么来了？”

铁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呃，来给小朋友送书包？”

宫城睁开眼，地上的尘土沤在他的嗓子眼里，让他说不出任何话。 别管我 ，他想说， 这是我自找的 。但他没能说出来这句话。地上的影子变清晰了——是月亮出来了吗？他朦朦胧胧地想。

宫城拿纱布一圈圈绕过铁男的手掌。白炽灯的电流并不稳定，惨白的光在已经止血的伤口上跳舞。他打了个结。

铁男嘴里叼着烟，用下巴点了点宫城。宫城从他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了。铁男挑眉，吸了一口，左手夹着烟拿开了：“哟，今天这么听话？”

“你真不去医院看看？”

“没那个钱。”铁男吐个烟圈：“社会保险，医疗保险——大人玩意儿，小孩子不懂。”

“你这样可能没法好彻底。”

“好不了也没啥。”铁男又抽了口烟。“我一只手照样打爆他们。”

“铁男——为什么？”

那一刀是冲着我来的，宫城低下头，边收拾医药箱边想。当时那一群人干不过铁男，领头的大哥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就朝宫城扑了过来。以宫城以往的速度，躲过这次进攻根本不在话下，但他身上受了太多伤，那时又背对着他们，没看到来人。铁男直接张开手臂，空手攥住了刀尖。

宫城到现在鼻尖还萦绕着血腥味。他心里清楚，铁男对他谈不上又什么深厚的感情。并不是说要和谁比——比当然也比不过，他不太在意那个。铁男又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为什么帮自己挡刀？

“宫城，”铁男少有地叫了宫城的姓。宫城于是抬头看他，铁男的嘴边溢出白烟，在空气中飘散：“你也该回去打篮球了。”

宫城觉得铁男的目光和烟头的星火一样飘忽，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没在看自己。

铁男接着说：“再跟着我你那手腕可真保不住了。”

宫城的手这回只是微微错位，问题不严重。他像没听见似的，把折叠桌上的纸片棉签扫进垃圾桶，一屁股坐到床垫上铁男旁边，把垃圾桶拽到自己跟前，掏出水果刀，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拿了一颗苹果出来，开始削皮。

铁男看着他动作，头疼道：“别在我这找东西了，我没什么可给你的——喂，你听见了吗？”他看宫城不理他，岔开大腿轻轻撞了下宫城的大腿。

宫城本来一刀没断的苹果皮在此刻断开。他没好气地踢了回去，冲着铁男挑眉毛：“你丫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空气静止了一秒。宫城察觉到铁男的迟疑，低头继续削苹果：“我发现你这人就是，喜欢谁就把谁往外推。自卑是病，得治，哥哥。”

铁男沉默了。

宫城削好皮，拿刀切下几块，塞自己嘴里。铁男看着他，觉得他的下刀挺讲究。忙活了一通，宫城最后用水果刀尖戳着被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举到铁男嘴边。

铁男张嘴，咬了一口，嚼了，吃了。吃完一口咽下去，又咬一口。

“吃个苹果这么秀气。”宫城嫌弃，在他下一口吃完了之后直接一整块塞他嘴里，转身去洗水果刀。

刀洗好的时候铁男苹果吃完了，又抽上了烟。

宫城往床垫上一坐，看着他。

铁男突然开口：“我以前有个弟弟。”

宫城挑眉：“你说三井……”

“不是，”铁男打断他：“亲弟弟。比我小个三四岁——也很喜欢打篮球。”

这是铁男第一次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但宫城的表情却有点奇怪：“我也有个哥哥，亲哥。”

铁男转过来看着他，两个人对视。宫城于是明白，有时候铁男在透过自己看谁。他之前还以为是三井寿，觉得铁男脑子有问题，自己和三井一点都不像。铁帘门哐啷啷地响——是风声。他欠起身体，慢慢贴近铁男。铁男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自己，直到嘴唇相贴。宫城变换着角度，试探般地找一个最贴合的角度，而后伸出舌，描摹他的唇线。铁男用没受伤的左手按住了宫城的头。

两人分开时宫城的嘴边淌下一丝液体。他用手背抹了两下，定定地看着铁男：“亲兄弟之间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铁男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他看着宫城脸上震惊的表情，往墙上一靠：“所以我失去他了，永远地。”

“我十二岁的时候对着他的睡脸射精，十五岁的时候把他操了。”铁男目光悠远：“我们在一起四年，直到他十六岁自杀。明明是前一天晚上还哭着说爱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人呢。”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宫城：“你不是好奇我的过去吗？我告诉你。”

“这是三井也不知道的东西——你也该满意了。”

“赶紧滚吧，我已经受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