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 · Chapter 04
“我不需要啊。”铁男拎过塑料袋,扔给他一个紫菜饭团:“是不是该走了?”
他们从那时起经常做爱。多是宫城挑起来,铁男由着他胡来,半推半就的操到一起。有时候铁男要出门,宫城突然缠他,他耸耸肩就留下了。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新养的小狗太粘人。”铁男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地往下一瞥:“小母狗。”
宫城浑身一僵。
“狗日的,”他一巴掌拍在宫城良田的屁股上,“别夹那么紧。”
宫城趴着喘息,嗬嗬低笑:“我确实是狗日的。”他浑身都抖了起来,鼻孔发出嗤嗤的声音,过了一阵才断断续续解释:“抱歉抱歉,实在憋不住笑。”他此时浑身赤裸地跪伏着,如果不是气温,几乎看起来像是被冻坏了。
铁男看他抽疯,把鸡巴拔了出来,在他旁边坐下了。
宫城笑够了,自己翻了个身,“大”字形瘫在床垫上——铁男屋子里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就是一块床垫,垫了褥子,罩了床单。被子夏天用不到,扔在角落里拿塑料布包着。
他看了会儿天花板,问铁男:“还操吗?”
铁男一根烟抽得差不多,随手碾灭在床头的烟灰缸:“现在过去估计他们都打完了,”他打了个哈欠:“没必要吧。”
宫城翻过来,看着铁男的背影:“你怎么……?”
铁男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也不是非要打架。”他扭扭脖子,活动了下关节:“反正都差不多。”
宫城翻到床的另一边,在铁男低头捡衣服的时候小声嘟囔:“但你留下了。”
铁男长长地叹了口气:“宫城,”他的语气比起不耐烦更多的是疲惫:“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在你不在的时候打架?做爱和打架对于我来说不是二选一,我可以都选,也可以选一个,也可以什么都不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都没什么意义。”
考虑到铁男向来的神秘主义,他这句话说得堪称恳切。即使是面对面说话时,良田也很少能读出铁男的情绪;但此时他们背对着背,良田反而觉得他更听得懂铁男的言外之意。他试图抗议:“可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对我来说有意义。”
铁男没回答。或许他没听见,或许他在假装没听见。
宫城良田突然有点不爽。他猛地翻了回来,用脚尖去踢铁男的小腿肚子:“喂,你和三井也是这样子的吗?你也会那么逼他吗,我怎么记得篮球馆那会儿你很听他话的?”
铁男被他踹了一脚,口气也有点不客气:“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话再往下说就难听了。宫城良田再次躺平,看着铁皮屋的天花板。锈迹爬上早就不再光洁的平面,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肮脏又呆板。他闷闷地想,我要是想得开,现在也不会和你在这耗着。
他们一直耗到宫城生日那天。如果他们没有被禁赛,如果他们发挥得够好,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出线,在打全国大赛了。但事实上他们也只有日常的篮球训练。高一来的新人不太受影响,但赤木和木暮显然情绪很差,宫城没提生日这茬,训练结束后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宫城不想回家,虽然他知道安娜和妈妈在等他。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回去太早,薰就会问他生日怎么没和朋友出去。妈妈会若无其事地问,班上没有要好的同学吗。
良田总隐隐约约觉得薰可能知道自己遇到过什么事情——他被霸凌后回家,会用家里医药箱的棉签、碘酒、纱布以及创口贴给自己处理伤口,在快用完的时候总会补进来新的用品。这种模糊的体贴只会让他烦躁,甚至偶尔觉得恶心:他需要的不是这个。但他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苛刻。这世界上有太多不能给孩子想要东西的家庭,自己又凭什么幸免于难?于是他只能逃到沉默里去,逃到回避里去。篮球训练结束的夜晚他走在路上就像个僵尸——他太不想回家了。那个地方让他窒息。
铁男就很好,铁男很少问东问西。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希望被问。
总之,宫城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念一动,就往码头去了。
铁男不在屋子里。宫城良田钻过铁帘门,往床垫上一躺。这张床他熟悉得很,躺着躺着渐渐地就有点迷糊,最后沉入了睡眠。
他醒来的时候铁男已经回来了,一身烟味儿,刚把折叠桌架开,正在找椅子。不太寻常的是他穿着一身比较正式的黑色西服——良田翻他衣柜的时候看到过,当时还稀奇铁男也有这种衣服。铁男说这种衣服每个人都得备着的——万一哪天就死人了呢,是不是。
印着便利店商标的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宫城坐起来,借着昏暗灯光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自己睡太沉了。“你这屋子没窗户就算了,”宫城良田和铁男抱怨,“怎么连个时钟或者闹钟都没有。”
“我不需要啊。”铁男拎过塑料袋,扔给他一个紫菜饭团:“是不是该走了?”
“我刚来就赶我走啊。”宫城良田皱着脸。
“我可从没说过欢迎你吧。”铁男没看他,拆开一次性筷子:“都把我早餐给你了,吃了就赶紧走吧,这一带晚上不安全。”
“我又不怕打架。”宫城拆开塑料外包装,咬了一口饭团。
铁男听他这话就搁那噗嗤噗嗤乐。宫城要不是嘴里有吃的肯定想呛铁男两句,但他嘴里有吃的。他把饭嚼好咽下去,不满道:“我今天可是过生日诶,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铁男吃到一半蓦然抬头:“你今天生日?”
宫城看他的表情,那是有些怔愣的,有些愕然的,有着许多没来得及藏好的细微情绪的一张脸。那些情绪就像镜面上一道细微的裂痕,透出几束细微的、来自他所不了解的、铁男的过去的光芒。他本能地想要回避——每个人都有并不想告诉他人的事情,没必要寻根究底——所以他开玩笑似的问:“怎么,你不会和我一天生日吧?”
“那倒不是。”铁男的表情恢复了一点,但他仍然看起来心神不宁的。这氛围让宫城觉得不安,他几口吞掉了饭团,连自己最喜欢的饭团里夹的奥尔良鸡肉味道都没太尝清楚。吃完他直接跳起来就往外走:“我回去了——”
“那个,宫城。”铁男叫住了他。宫城回头,铁男显得有些犹豫和吞吐,这和他平时的姿态相差甚远。“生日快乐。”他最后说。
“哦,谢谢。”
宫城出门的时候心情还很愉快。月光如洗,海风温柔,他哼着小曲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小巷的转角处,他忽然感到一直有几个影子不远不近地在自己附近晃悠。
他心道不好,转身想迅速甩开这群“跟班”,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完全堵住细窄巷子出路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铁男的那个……姘头?”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赤木学长差不多壮的大汉,只不过长相十分凶恶。那个大汉挑眉咧嘴,月光下宫城看见他的牙闪闪发光。“他还真是口味儿一如既往啊,喜欢细皮嫩肉的小男孩。”
你的牙是假的吧?被铁男打掉过? 宫城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知道这不是明智的做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弟弟,”那大汉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指着他:“跟我们走一趟吧,要不就被我们揍骨折再走。”他一边说着,后面原本跟着良田的人也包抄了上来:“我们和你老公有点过节要解决。”
“——别想着糊弄人,我们亲眼看着你从他屋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