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 Chapter 06

黑色的烟灰铺开在白色地板上,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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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戒了吗?”宫城良田推开阳台的门。他的声音被晚风送入夜空,和水户嘴边的烟雾一起散开。

水户转身看他,苦笑:“哪有那么好戒。”

宫城看他这样子,勾唇笑起来,语气轻快:“我懂,这种东西都是慢慢来的。一次戒不掉多戒几次就好,”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水户旁边,快快地拍了拍他的肩,“只要你下定决心,肯定能做成——这点上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说得这么有经验,”水户洋平按住宫城的手,把它从肩上拽下来,却没松开手腕。他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宫城,力度之大甚至让宫城觉得骨头被掐痛了。水户抬眼,深深地望过来,像是要搜寻什么,又像是在希求什么:“那,你成功了吗?”

花道住的地方不太算市区,夜里没什么光亮,洋平手里烟头的橘色火星明明暗暗,暖色却染不上两人的脸。宫城耸了耸肩,晚风带起他散落的头发:“我是运动员啊?不抽烟的。”

水户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宫城看着他,又想起那句“别的我就不想了”。

你要是真的不想,就不会在这。宫城想。其实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路可以走。水户洋平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和自己纠缠,那么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和自己牵扯。一口腥气从喉头涌上,宫城控制肌肉,不让那些多余的液体从身躯的空洞里流出。

凭什么只有我不体面?凭什么只有我纠结?凭什么只有我受伤?

而你——你明明早就给这段关系写好结局,为什么又在这里表演深情?我已经不需要你表演那个了——我需要的是相反的东西。水户洋平,你也知道的吧。你哪怕是演,只要对我再冷漠一点,我放下你都能变得容易。

宫城觑着洋平的脸色,放缓语气:“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虽然咱们现在是这样的关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血色涌上水户的脸颊,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宫城看着他,忽而笑起来:“这样我平时想起你还活着,也会觉得快乐。”

水户很少能从宫城这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表白,于是惊讶地挑起了眉,手上的力气下意识就松了。他眼底再次摇曳起细细的波纹,宫城却在这时甩开他的手:“想起你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下半辈子,我怎么会不快乐呢?”

他看着水户彻底僵硬的身躯,终于发出了来美国后第一声真正发自心底的畅快大笑。

宫城现在觉得不和水户洋平离婚也挺好的——这样,水户这辈子都没法再和任何人完全结合。 你看,这就是婚姻的魅力了。 多么好的折磨人手段啊,宫城在心里字腔正圆地咏叹道, 是你先不想放过我的,所以你也别怪我。

他们在晚风里再次对视。

水户洋平动了动嘴唇,但没说出话来。

宫城一般不爱说伤人的话——自从哥哥的事情后,他一直很害怕说出的哪句难听话就成为和重要的人讲的最后一句话。但如果这就是他和水户洋平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点都不会后悔。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小小的阳台。

“宫城。”水户在他身后叫他。宫城顿足。

“我其实一直觉得,三井前辈的性格和你比较合适。”水户一点点地往外吐字,声音粗糙又嘶哑,就好像每说一个字就会被割一下喉咙:“……你在他身边,会幸福的吧?”

你看,就是这种该死的温柔语气,这种该死的体贴语言。这种时候你再关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宫城良田冷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为了强调故意放缓语速:“我要是选择了一个人,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那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受着的。”

他和水户洋平已经隔开一段距离,因此不太看得清对方的表情。宫城再次朝水户洋平那边靠近了些:“说实在的,你这么一提,我也确实觉得三井前辈不错。他很高,身材很好,还喜欢正面的体位。”宫城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水户在美国期间和他做的时候偏爱后入式。“和你做的时候啥也没得看,至少三井前辈那张脸不论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看都——”

香烟被狠狠按灭在阳台的台面上。水户洋平双眼冒火,两只手已经掐紧了他的脖子,宫城却仍然尽力把句子说完整:“——挺性感的。”

我就较劲了,怎样?

“宫城良田,”水户洋平的声音绷得很紧,透露出已经所剩无几的忍耐,“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丈夫吗?”

宫城良田感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眼睛也不受控制地上翻:“你还记得这事啊?”他在这时还在努力笑:“我告诉你……水户洋平。你也别想着离婚了——你这辈子,就这么着吧。”

别想摆脱我。

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了,宫城不住地咳嗽。他在自己制造的一串噪音中,忽而听到一声轻笑,下一秒脖子再次被掐住,脸被抬起,带着烟味的柔软嘴唇就这样撞了过来。两人的牙发出清晰的磕碰之声,灵活的舌探入他的口中,带着急切,宫城却品出一丝铁锈味道。他呼吸困难,想咬牙却咬不下去,只能张着嘴承受着水户洋平的侵略。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宫城的嘴里全是苦味。他边咳边抹嘴,低头一看,掌心果然蹭上暗色。他呸了一声,想把嘴里被洋平带过来的口水吐出去,抬头看过去:“发什么疯?”

蝉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吵得宫城头疼。水户的眸色深不见底,他从没见过水户的那个表情,心底直发毛。对面的人用刚刚掐过他脖子的一只手摸了摸下嘴唇,指尖便也染上了血色。他轻轻甩了甩手,淡淡笑起来:“疯?我早疯了。”

宫城只觉得浑身被钉住,无法动弹分毫。他那一瞬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水户洋平说要和他结婚,跪坐在自己面前,问自己:“你不想我看着你吗?”

更糟糕的是,和那时一样,他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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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户洋平操进来的时候,宫城良田躺在地上歪过了脑袋。他看到地上有一截烟头,估计是水户按灭后掉在那的。黑色的烟灰铺开在白色地板上,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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