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谎言,无关紧要
降谷零的卧底生涯由无数谎言织就。关于赤井秀一,他有且仅有三个谎言:没有、不会,和——
“你又在发呆了。”发型打理整齐、洗漱干净后露出清秀面庞的诸伏景光——组内代号苏格兰的卧底警察调侃着他的同伴,一屁股坐在安全屋里吧台的桌子上。
“嗯哼。”暗色皮肤金色头发的男子捏着郁金香杯,晃了两下,双眼放空。
苏格兰伸过手去,在他眼前招了招,被男子打到一边。那人皱着眉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苏格兰?”
“没办法,谁叫有些人一副丢了魂了的样子。我们波本太可爱了,很难不让人想捉弄一下。你说是不是呀?莱伊——”
金发男子——波本,听到最后两个字,没忍住抬起头来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黑色长发的狙击手背着吉他盒进屋。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意,一手刚摘下武器,另一手还在脱着外套。听到这话,他扫了一眼波本。二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又同时错开目光。
波本把酒杯放到吧台上,刚站起来,苏格兰就伸了个懒腰,喊了句“我去洗澡——”,三步并做两步的去了卧室。波本搓了搓指尖,觉着站着尴尬,只好掩饰性的去酒柜里拎出一瓶波本和一个底部扁平、杯肚突出,开口较大的杯子。那是莱伊喝酒常用的杯子,他替莱伊倒上一杯,摆在吧台上推给对面。
“点,踩得怎么样?”
莱伊挂好外套,走过来拿起酒。闻了闻杯子,随后托起杯底,轻抿一口。波本看着他喉结滑动,随后倾身,在自己唇边落下一个吻。
“太妃糖和香草味,很甜啊,波本。”
——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那么多都做过了,你还害羞这个?还是……”
“你担心我?”
波本慌乱间耳朵只抓住了这句话,只好大吼一声:“才没有——”
他看着莱伊促狭的样子,心里也知道自己说了谎。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并不改变什么。
“明天我和苏格兰还得出去一趟,你就乖乖在这呆着。”
波本随便应了两声,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继续喝小酒去了。
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铁架的消防楼梯上,金发男子蹿上楼梯,咬紧了牙。汗水挂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登上顶楼被一把抹去。
“砰——”
同样被抹去的,还有同伴的生命。
太迟了。波本想道。他的瞳孔无法抑制地缩小,看着眼前的场景,背对着他的男人黑色的长发被顶楼的风高高扬起。随后那人回过头,波本看到他绿色的清澈瞳孔。随后他看见了男人手里的枪,和自己同伴的身影,一动不动。
他喘着粗气,如果不是扶着栏杆,几乎就要站不稳。
莱伊一步步走向他,脚步沉沉,嗓音亦沉沉:“苏格兰是警方卧底,组织命令我清除他。”
波本看准莱伊的步伐,在话音刚落之际一记直拳照着莱伊的面门招了过去,被对面的人顺势拨开随后一把握住。“波本,”他说。
波本这才意识到他们离得极近,莱伊身上有一股凛冽的味道,刀一样劈开他灼热的外壳。波本在他的眼里看出一种诚挚的悲伤,那是波本不能理解会发生在莱伊身上的情绪。“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会原谅我吗?”
波本咬碎了牙,说:“不会。永远不会。”
莱伊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他贴近了波本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再见了。”
波本被这样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就要扑上去和莱伊撕扯清楚,却被莱伊牢牢制住,捂住了眼睛。这个——那个吻——是什么——
“再见了。”莱伊再次说道。
波本呆呆地听着莱伊离开的脚步声,回想起刚刚和莱伊对视的瞬间:“你会原谅我吗?”他知道自己那个时候说了谎。他感受得到自己一瞬间的动摇——不过,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
改变不了什么。
东京警察厅接到内线来自 FBI 的情报,东京郊外的某地即将发生枪击和爆炸事件,而其执行者正是专案组所追击的黑衣组织的成员。该专案组重要成员之一,即将晋升警视正的警察安室透接到这个情报后,带队前往案发地点。
在出车的时候,安室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跳动,有一些隐隐的不安。随着他们靠近情报中给出的地点,这种不安的感受也越来越强烈。最终 他叹了口气,挂档、压手刹、脚踩油门、手把方向盘,一路狂飙,把副驾的风见晃得左摇右摆,但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巨大的爆炸声轰得人鼓膜生疼,过了一小会儿马上感到热浪卷过。其他人还在发愣,安室透已经在对讲机里面狂吠出命令,叫人封锁道路清理现场。
等待期间他想抽烟,点了半天手还是抖得厉害,没点着。他把烟往地上一摔,脚来回碾。一切稳定下来后属下向他汇报,说爆炸现场的车内只找到一具面目模糊的焦尸,无法确认身份。有别的消息渠道的安室透听到这,几乎下意识地念出了那个名字:“——赤井秀一?”
一旁的风见连忙接下这句话,连轴追问他:“您是说死者是赤井秀一?您之前不是和他共事过?您还了解什么?您现在还好吗?”
安室透仿佛没听见似的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虽然他在爆炸现场,但他觉得自己的知觉系统可能出了点问题——他从未觉得东京有这么冷。过了一会儿,风见听到一个轻声的回答,几乎要逸散在风里,“我们不熟。”
风见刚想追问,安室透已经转身上车了。
等待收队的时候安室透盯着远方。他又无端想起赤井秀一的吻。促狭的、掠夺的、温和的、悲伤的……它们包含怎样的意义……?他想了一会儿,也确实想不明白。便只好想, “我们不熟。”
这样的回答无伤大雅,他也可以借由这句话掩盖自己的的一点伤心。
他知道自己说了谎。但,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
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降谷零的卧底生涯由无数谎言织就。关于赤井秀一,他有且仅有三个谎言:没有、不会,和我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