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之后 · 21 · 烙印

他顿了顿,又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受伤的时候,可以选择我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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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大事情,晚饭肯定不可能是待办事件清单上的的第一顺位。降谷和赤井确认了下情况:赤井是觉得自己身上有奇怪的目光停留,靠直觉躲下了攻击,反击成功,而后用瞄准镜大概看了看建筑的室内,目前没有发现别的可疑动向。降谷零和他说明了对方的身份,给警局打了个电话,拿着手枪出门善后。

赤井没法出门,碾灭了烟,端起了手里的枪,用瞄准镜跟着降谷零的身影。那头耀眼的金色头发进入了对面的楼内。那是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居民楼,下班了的人在陆陆续续往回走,也难怪降谷零会想不到那是黑衣组织的藏身处之一。此时因为刚刚突然响起的枪声,周围的居民已经开始了骚乱。警笛声越靠越近,直到警察们出来封锁楼层、疏散人群。

当然,赤井视线里的主角早就没有逗留在楼外,一早窜上了消防梯。赤井的瞄准镜追随着他的身影在楼层间穿梭,直到抵达刚刚出事的地点。赤井秀一屏住了呼吸。他确实清除了威胁,但这部分不一定是全部的危险。

降谷零谨慎地在室内移动着,寻找着可疑目标。果不其然,随着他掀开一块防尘布,一个带着倒计时的装置展现在眼前:定时炸弹!鲜红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着倒计时,还有 15 分钟的时间。这下赤井的狙击技术反而没什么用武之地了。他叹了口气。降谷零看到炸弹以后逗留在原地,用传呼机通知自己的同事,似乎开始在房间里搜寻证物。当然,其他可疑人物可能在这个时间退出建筑,但是如果在他把房间都确认一遍之前有人提前引爆了炸弹,那么后果肯定更加严重。

防爆拆除小队在五分钟后到达。上次的直升机太过高调,赤井推测他们可能会假扮民众溜出,但他并不熟悉那栋建筑是否有后门——再加上对面还有贝尔摩德那种擅长易容的女人,错失先机的话再想抓到也没那么容易了。

后面的事情反倒没什么波澜,小组拆除了炸弹,后面还有一些证物搜集的收尾工作。赤井觉得没什么自己的事了,就收了枪。他走到门口,扒拉了两下降谷零袋子里的菜,挑了自己喜欢吃的几种,洗了就开始切。降谷零回到家的时候赤井都把菜处理好,就等开火了。

晚饭比起降谷零平时的饭点来说不算太晚。但他们好好在桌子前面坐着吃饭聊天的情况也少得可怜,还让赤井秀一觉得有点新鲜。“话说回来,你的家人现在都在日本吧,MI6 前几天也派协查人员来了,为什么不和他们聚一聚?”降谷零没有赶人的意思,但他确实好奇。

“是我的选择。”赤井秀一撑着下巴,有些懒散地说:“我一般都会找些借口来解释,因为总有那种一听到那是你的选择而不是无法改变的东西,就会想要来改变你的人。”他叹了口气:“很烦。”

很不幸,他的家人是那样的。记得自己小时候挑食,有很多东西不爱吃;不是一吃就过敏那种不能吃,而是如果有别的东西他就会 选择 不去吃。他的父亲发现这一点以后,会嘱咐母亲做饭都多拿他不喜欢的食材做饭。他的第一任恋人是男性,家人朋友知道了以后虽然没有太多明面上的负面表示,但在他们分手且看到他第二任恋人是女性后,就会若有若无地暗示他伴侣还是女性比较好。“既然你跟那些孩子不一样,不是天生如此,选一条容易点的路没什么不好。”赤井听了只想翻白眼。是,他确实不是那种会举 “born this way” 牌子的人,但,出自个人意志的选择难道就不值得尊重吗?

是的,他知道他所经历的,如果跟周围环境相似的人比,已经算不上什么。毕竟很多人没得选。但是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别人的目光和评价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对他来说有意义的是,他周围的人在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言行的情况下依然我行我素;那么当前的结果也便是他们的选择得到的结果: 这是 50:50 。 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他不否认他和家人之间的感情,也会负起他认为相应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义务满足他们所有的期待,比如家人听说他受伤想要给他安排单独病房,比如想要他留在日本的时候和他们住在一起,比如他的父亲希望他放弃在美国情报组织的工作而回到日本辅助父亲的工作。有些似乎对他有很多好处,有些则不然;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拒绝 。是的,这可能带来其他人的不满或者冷落;知道规则和后果再做选择不是很正常吗?

就像他可以用别的借口敷衍降谷零,让他觉得自己是家里有什么事才不能回去住,一样的,但是他拒绝。他知道一般来说更省事的做法是扯个谎,但他选择告诉降谷零自己真实的想法。

“虽然这话一定不是你想听的,但我还是认为,受伤的时候,有家人朋友在身边挺好的。”降谷零托着下巴,眨了眨眼。他知道这话赤井不爱听,但是他仍然要说,毕竟,按照赤井的逻辑,这就是降谷零的选择 。他觉得他逐渐开始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一些事情并不是他不懂,而是他明白后果但并不为这些后果改变自己的选择和行动……明知故犯,怎么听起来更可恶了。他理解,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按照赤井那样的思路行事。 因为降谷零,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得选的人。 不如就用他的逻辑回击他:少跟人分享人生经历了,没有必要。餐厅的暖色灯光投在赤井身上,带来的温度燥得降谷零心烦意乱。

降谷零没想到赤井秀一会笑起来。那是一个很浅淡的笑,不带太多复杂的情绪,是赤井身上不太常见的柔和氛围,但凌厉的眉眼仍然带出一些锋芒。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是啊,但是我选择了你嘛。”所以听降谷零说这样的话也是赤井自食其果:他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降谷零理解了他的逻辑,挺好的。他朝降谷零眨了眨眼:“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我无意改变你太多的想法。”他顿了顿,又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受伤的时候,可以选择我在你的身边。”

降谷零显然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间瞪大了眼,等回过神来时,右手微微抽动,扫了一眼桌上的布置后,他抓起汤碗里的木勺子,丢了过去:“受伤当然是选医生啊,你是笨蛋吗!”

赤井秀一笑着接下木勺子,看着降谷零大喊着我吃完了急匆匆地跑回房间,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朵上。等屋子里不再传来动静,他终于把脸埋进双手,深深地叹了口气:降谷零理解他,但仍然要说出那番话,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不在乎。

他以为他可以对这种不在乎很坦然,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平心而论,降谷零对他的在乎确实根本没有可能也更没有必要达到那种程度,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从心口传来的紧绷感告诉他:他错了。原来被人这样对待是这种感觉啊,赤井秀一起身收拾碗筷。“像你那样伤害周围的人们吗?”他耳边响起降谷零的质问。

那么,他自己是否也做错了呢?

但他在降谷零身上留下了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但这个人的脑海里,永远留下了属于他,赤井秀一的东西。他将带着这个烙印行走、生活……一种饱胀般的奇异骚动在赤井的心头蔓延开,带着酸涩和疼痛;他不由得扶住额头,再次露出一个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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