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之后 · 15 · 确诊

“喂?还在班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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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是刚从医院出来吗?”降谷零不解:“我不需要看医生。”

赤井秀一趴在床上,修剪后的黑发拨到了一边。他背上的烫伤经过了初步处理,该剪的衣服剪掉,几个面积较大的水泡也抽出了体液,用纱布隔开伤口和装着冰块的保鲜袋——冰袋倒是也有,但赤井说制冷效果不行,就这么放着了。降谷自己身上倒还清爽,四肢上的伤简单处理一下,冲了两小时的冷水就算没事了。

此刻他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穿着宽松的背心,托着腮看着赤井。床边放着一盆小梓从波洛咖啡厅送来的备用冰块。降谷拎起赤井背上的保鲜袋,撇撇嘴:“好像又化得差不多了。”

“不,我说的是别的。我觉得你需要一些专业的帮助。精神科,或者心理咨询?”

降谷零沉默着。

“睡眠问题、进食问题,幻听,搞不好还有躯体化。”赤井说话从未这么好声好气:“说真的。”

“都市传说里,FBI 探员培训的不都是犯罪心理学吗?”降谷零的口吻很轻快,但他脸上木木的。赤井的语言里渗透出某种巨大的荒谬感,让他一时迷茫。

“也有一些比较基础的临床心理治疗。再加上确实有同事是做这个出身的。”

“看起来不怎么成功啊。”降谷低头给赤井换了一袋新的冰块,端着盆出了卧室;他不想和赤井聊这个。

他把剩下的冰块丢进冷冻,又从冷藏层拿出食材。也挺讽刺的,他前几天还在琢磨着下毒,现在竟然就要给他做饭了。随便切点葱,新买的蟹肉烫熟,煮上高汤。水沸后把剩饭泡进去,继续煮,加入海鲜,又敲三个蛋,把盖子一盖,这一碗拼拼凑凑的杂炊粥就算是焖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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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晚饭的间隙,赤井睡了过去。降谷端着托盘进屋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窗外夜色蔓开,晚风习习拂过室内的一切。赤井趴在床上,呼吸均匀,偶尔发出一两句梦呓。还说我呢,降谷零心想,你自己明明也……

他放下托盘,坐到床边,把赤井背上装着冰块的袋子都扔进小盆,随后推了推他。赤井马上醒了,神情有些错位,呈现出一种带着凶猛的茫然。他愣了一阵,撑着床垫坐了起来。

“随便给你做了点儿。”降谷零把托盘放到他的大腿上。赤井吃得毫不犹豫,降谷忍不住问:“不怕我下毒?”

“认了。”赤井想要耸肩,但肌肉的拉扯感让他放弃了这个动作。

“你自己去过吗?心理咨询。”

赤井低头专心喝粥,二人在沉默中度过了晚饭。赤井再次趴下,降谷零给他背上铺上冰块,听到他语气幽幽:“拿过药,没聊。也没怎么吃。”

“那为什么还要劝我呢?”

赤井没回答。

降谷零走出了卧室。夜已经降临了。他的公寓处于还算繁华的地段,临着马路,楼底下车灯川流不息。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被风吹拂着,身上的那股闷气终于沤了出来。他不喜欢赤井白天的那种口吻,有些过于亲昵,让他感到似乎被当作了某种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对象。他不喜欢。但赤井那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问题,又让他觉得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他理解,他们这样的工作,其实也很难真的和人聊什么。就算拿了药,就算药物起了效果,恐怕也会有别的问题。判断力变缓、大脑变迟钝和药物依赖……

但和人谈一谈,或许真的会有帮助?

他思考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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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赤井醒来时,背上的伤已经不再发热了。他爬起来上厕所,路过书桌时,看到了桌上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些成分他很熟悉的精神类药物,下面还压着小票。药品没动,不过内容和他猜想的倒也差不多。

他知道降谷不会吃那个药。对于他们这行的人来说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实在不安全,至于咨询——很多保密内容都说不出来。他不确定降谷是否有去拿诊断,但是对于这种留记录的东西,他们一般不会真的让人留档。他并不执着于那一个名词,他只是希望降谷能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种理解不一定能让他状态好起来,还通常伴随着痛苦。

赤井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注视着晨光中沉睡着的,微微嘟着嘴的降谷零,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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