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之后 · 13 · 愧疚

“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啊,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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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吻痕从锁骨蜿蜒而下,越过胸腹,潜至黑色布料下,隐去了踪迹。浴室灯光映出面庞,眼下青黑,眼袋肿大,刚洗完的脸,脸色仍然灰暗,刘海太长了,不梳到一边的话便会垂下来,遮住眼睛。

他感到陌生。对于现在的身体,和现在的生活。他又感到一种迫切,想要逃回到自己熟悉的什么里面去。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他已经走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方。人站在高楼上总会有一跃而下的冲动。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眼前一片黑,双腿发软,重力拽着他——

“零,零?”

降谷恢复意识,第一眼看到赤井的脸。甜味的液体在口中转过一轮,在喉咙口打滑。但吞咽有些困难;明明只是水,但口感更像刀刃,简单的动作就让人有一种灼烧般的痛感。他想推开赤井,身子却没有力气,胳膊也抬不起来,便只好闭上眼睛缓一缓。

赤井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刚拿起一旁的手机,马上被降谷拽住手腕:“不用。我只是……想躺着,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

赤井动作顿了顿。床垫的凹陷形状改变了,一声轻响,随后是脚步声,周身的气温渐渐下降。降谷翻了个身,用脸蹭了蹭枕头。太阳穴在跳动,眼眶发酸,大脑晕晕乎乎,喉中疼痛,心脏异常迅速地跳动着,阵阵传出酸楚的疼痛感。

他感到自己身体机能的异常,不由得心焦起来。今天是周一,还要去工作:先和 FBI 的人正式对接,再去一同审讯抓住的黑衣组织要员。降谷零挣扎着,胳膊发力,曲起上半身,膝盖顶在床垫上。只需要大腿肌肉发力——但不行。头痛欲裂,胳膊酸软,整个身子都塌了下去,完全提不起来。他把脸埋在床垫里,心脏一抽一抽。沉重。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闭上眼睛。 降谷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一个声音说。 你这样地虚弱,难道还妄想拯救什么吗?你难道真以为你保护了谁?不去做事情,你就什么都不是。 降谷伸出双臂抱住了自己。好冷。想你们了,老大。他很用力地怀念起来。温暖的早晨,朋友们—— 朋友?你也配叫他们朋友吗? 脑内的声音喋喋不休。 荻原和松田,他们为千千万万的人牺牲了自己。伊达航死在自己的岗位上。诸伏景光?他为了保护机密自杀。你呢?降谷零,你呢?

“不——别说了——”降谷哀求,但脑内的声音并没有终止。“——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他怒吼着,一拳捶到床垫上。床垫软绵绵地接下这一击,轻飘飘地再次弹了起来。呼气,吸气,好难,缺氧,喘不过气,有什么东西压在肺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零君!”一声焦急的呼唤。有谁窜到床边搂住了他的肩。培根的油脂香、煎蛋的焦香和烤面包漫出来的奶香混合在一起。降谷虚弱地睁开眼,努力笑了笑:“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啊,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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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见,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降谷警视是很厉害的人啊。”风见迟疑道:“我们都很敬佩您的头脑和才能。特别行动组能有今天的成绩,您功不可没……”他的声音飘进风中。降谷并没有在听。他靠在警局天台的栏杆上,幽幽望着下面的街景。阳光落在他的发端,金色的秀发几乎变得透明。风见一瞬间有种错觉,降谷警视似乎变得很轻、很轻,如果风再大一点,他可能就会被吹走。

降谷零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咖啡,看了眼手表:“走吧,时间到了,去审讯室。”

FBI 的人在审讯室前面等他。他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吸了口气,为早上的对接会议自己迟到的事又道了歉,并提议之后请几人出去吃饭当作补偿。朱蒂探员无所谓地摆摆手:“降谷警视太客气了,明明我们也有迟到的人。”她说着,横了赤井一眼,后者耸了耸肩。朱蒂叹了口气:“秀和你熟,负责审讯的也是他。我还需要核对其他事项,先去卡梅隆那边了。”

降谷零目送她离开,转过头对上赤井的眼。

“我没事。”

“少喝点咖啡,对心脏不好。”

降谷零点了点头。倒不是不想还嘴,只不过他今天坐了赤井的车来上班,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走吧,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二人一同踏进了审讯室。风见已经打开了电脑。降谷落座后抬头看向了铐在对面的银色长发男子,对着桌子上打印出来的纸质资料,缓缓念出嫌疑人的姓名。

“黑泽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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