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之后 · 6 · 恶意

降谷零发现,赤井在周围的时候,他很难控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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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公寓的餐桌是黑色的,铺了深蓝底白线方格的桌布,白瓷碗放在上面,侧面会映出一个个方块。降谷布好碗筷,从橱柜里面摸出玻璃酒杯,洗了洗。这杯子有段时间没用过,他搓了三遍才确认没有灰沾在内壁上。酒液随着咕嘟嘟的声音流进海波杯,木质香气在空气中弥散。

他抿了一口,奶油蜂蜜香气伴随轻微的麻痹感从口舌滑入腹腔,让人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啊。

赤井秀一给两个人盛了饭,逗弄似的问:“是不是该说‘我开动了’?”

你不是在日本长大的吗,问我做什么?降谷并不接受这种讨好,只斜他一眼:“你真敢吃?不怕我动手脚?”

“怕还是要怕的,” 赤井给自己斟酒,随后举杯,“干杯?”

降谷和他碰了杯。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的。”赤井若有所思道。卧底的时候波本酷爱野牛踪迹,温克尔喝不到,威廉罗伦 12 年总是有的,再不济也是古典风华;他没想过波本还会喝四玫瑰这么……平易近人的牌子。

降谷零翻了个白眼:“晚上拆了。监听器装公安房子里,是在挑衅?还是找死?”

“没装。”赤井辩白:“我耳朵好。”

屁咧,降谷零夹了口菜,皱着眉点评道:“你舌头不太行啊,这些都能当咸菜了。你以前做过饭吗?”

赤井秀一很坦诚:“是做得少。要不你教我?”

“不用。”降谷零招招手:“我叫外送得了,不劳烦尊敬的搜查官屈尊给我做饭。”

“真可惜,我还想拜师呢。”赤井幽幽道。

降谷零被他盯得移开视线:“才两口就醉了?看来我们忍辱负重的卧底先生酒量下降得厉害啊。”

“我只是学你嘛。看你这么接近目标,我还以为你们日本这边比较吃这套呢。”赤井说,语气调侃中带有真切的遗憾。

我又不是毛利小五郎。降谷零想。微风从他宽松的棉质居家短裤内向上,擦过他的裤兜,里面装了两个指节那么长的聚丙烯短管——而短管里面装着的,是可以决定眼前人命运的东西。他捏了捏筷子,想要扯起嘴角。按理说他作为情报专家,平日伪装起来易如反掌,但在赤井面前,他连假笑都困难。他放弃了。

“喂,赤井。”

他放下筷子。这饭难吃成这样,不吃也罢。“其实……你真没必要这样。”

“怎么样?”赤井秀一对他的迟疑浑然不觉,只歪了歪头。

降谷零放下杯子。他发现拥抱过后,自己似乎失去了某种伪装的耐心,对赤井。这意味着什么?他叹气。“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来。”

“公事嘛。”

“你装什么傻——”降谷零起身,瞪着对方:“再这样不谈了。”

赤井秀一放下杯子,也起了身:“我们熟悉一点再聊那些,对你会好一点吧?”

降谷零攥紧了拳头,决定撕破脸皮:“你总该有点自知之明;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我只想杀了你。熟悉一点?我们还是用你们美国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你不会杀我。”赤井陈述。

窗外一片漆黑,客厅暖色的光映在赤井秀一的眼睛里仍然显得幽深;降谷零愣了一下,随后被对面人笃定的语气引燃了怒火,这情绪蔓延从心脏向上燃烧,最终在喉中聚成一颗硫酸子弹,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很聪明吗,FBI?你觉得自己看透一切,嗯?”他冲向赤井,左手薅住他的领子:“你什么都不懂。”

右拳带了千钧之力破空而来,连空气都发出声响。赤井堪堪躲过。降谷一闪身,顺势前倾,变拳为掌,劈向赤井的脖子。莫名燃烧的情绪打乱了他的呼吸,赤井瞧出他节奏不稳,横肘一截,左手一顶一抓,捏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腕,将他制住。一扭,关节脱位,降谷零顿时失去力气,被反剪了双手,按在墙壁上。

赤井低下头,在他耳边询问:“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降谷警官?”

降谷零能感受到赤井鼻息喷洒在裸露的脖颈之上。一天之内两次了,身体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突然感到喉间疼痛,胃里也涌上些许抽搐的触觉。不……不该是这样。景光……景光!碎裂的手机屏幕。档案袋。天台。咚咚咚,硬胶的鞋底撞击楼梯铁板。嘭。红色,血。音乐,我需要前进,我只要前进,什么都可以——恨。恨他。背叛。怎么可以——你还活着?你来见我?你凭什么?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赤井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让人目眩的重量反而让降谷奇异地心安,仿佛在漂浮中抱住了锚,下沉,又下沉。

降谷撇过头,决定撕开那个伤口。

“你无非只是想从我这里讨个心安。不是觉得自己没错吗?何必来找我?”

“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赤井一字一顿,声音绷成一根拉紧的弦。

“自大狂。”降谷冷笑,“你所谓的真相不就是——景光是自杀的?为了防止泄密?所谓的真相我早调查出来了,你不会真觉得我不知道吧?少瞧不起人了。我知道,现在,请你放开。离开我的房子。”

赤井没动,反而加大了力量:“那你还想杀我?”

“很奇怪吗?”降谷零听着赤井的口吻,缓缓道:“世界上就是有人会恨你,没有任何原因,做梦都想杀你,扒开你白色的皮肤,沿着肌理切下肉块,撕碎你的心脏,把你的骨头做成摆件,放在餐桌上。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人这样想。没有任何理由。是不是很难理解啊,通晓人性的 FBI?”

他临时用摩丝抓起的头发在打斗中散了下来,特意换过的正式着装此刻也凌乱无比,后颈暴露了出来,细细的白色绒毛立着,微微颤抖。明明是猎物的姿态,降谷零却毫不畏惧似的,仍然不知死活地向赤井喷射自己的恶意:“他刚死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梦到你。梦到你杀死他,我杀死你,一千遍,一万遍。每当我控制不住,或者撑不下去,我就去幻想你死在我手里的各种样子。爆头,捅刀,毒药,放火,沉海,丢花盆或者意外车祸。我喝醉酒的时候,我想跳楼的时候,我做噩梦的时候,我就想起你。”

“赤井秀一,你能明白吗?我不能停止恨你。”

有什么东西从这些词汇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汩汩地涌进长久以来埋藏在赤井秀一心底的深渊。奇异地,他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柔软,又带着雀跃。砰砰,砰砰,砰砰。他迫不及待地饮下那些话语,像沙漠中的旅人饮下被污染的甘泉。酸性的液体蚀穿压在心上的厚厚钢板,封印的猛兽从沉睡中苏醒,咆哮在心间回响。

赤井秀一的沉默被降谷零解读成失语,他嘲笑道:“我猜你顺风顺水一辈子,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吧?我早就一无所有,留下的只有回忆。你呢,报了仇,找到了家人,团圆美满,唯一的遗憾大概只剩我了吧?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

降谷零的公寓铺了很柔软的地毯,即使夏天空调开得很足,仍然有热度从肌肤相贴之处蔓延开。降谷的身体早就软了下来。扭曲的满足感,像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赤井的心。喜欢。我的。真让人意外,赤井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心弦颤动,一条蛇在藤蔓的掩映下穿行心尖,此刻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不会杀掉我。”他总结:“你根本离不开我。如果我不管你,你就会死掉。”

“什——”

“你真可爱。”赤井秀一笑了起来:“既然你绝不原谅我,那我们确实可以换个方式。”

他亲昵地咬上身下人的后颈,舔舐又亲吻,蜿蜒着向上。手里的躯体敏感地颤抖起来,赤井叼住他泛红的耳垂,齿尖摩挲着薄肉,呢喃道:“我们美国人呢,如果想要解决问题,也并不一定非要用枪。我相信,我的方式 Zero 一定会很喜欢的。”

“赤井秀一,我真的会杀了你。”降谷零声音喑哑,暗恨,但又叹息。

赤井秀一掰过降谷零的头,强硬地和他接吻。他迫不及待地品尝着降谷的柔软,勾起他的舌尖,一一探过内壁,吮吸着他的气味。身下的人发了汗,洗发水残余的香气渗进鼻尖。不知为何,明明和自己身上的味道完全相同,他却觉得降谷身上的气息更甜蜜一点。

“随你便。”

降谷零垂下了头。就在刚刚,他甚至感到某种宁静:这才是赤井秀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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