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乐园 · Chapter 05
“我知道。”宫城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他举起手揉了揉流川的头发。
流川和宫城一起再次搬到了别的地方。流川并不关心具体位置，因为他找到了新的趣事：趴在宫城身上。有时宫城会推他，说他沉，但他如果不动，宫城也拿他没办法；有时候他起了反应，也可以缠着宫城做爱。
“我们会有孩子吗？”他问宫城。
“不会。”
好吧，流川不再问。不会有新的人来打扰他们，挺不错的。
搬家的过程中他也看到过几次姜饼人，但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和宫城提了几句。宫城似乎并不在意，流川注意到，他时常在走神和发呆。在他们一起狩猎的日子里，宫城曾告诉他这样很危险——没关系，他会守护前辈的。
他们的新家在糖霜覆盖的方块蛋糕垒出的城墙旁边，一眼可以看到远处的三层奶油蛋糕。附近的东西比之前的屋子要多一点，但他并不介意。
新地方的天气比之前好一点。偶尔，宫城会让他穿上衣服，一起出门走走。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姜饼人站在蛋糕底座上，穿着严肃军装的人类向它射击巧克力豆。姜饼人喷出草莓果酱，倒在地上。人群纷纷欢呼起来，而流川感到迷茫：宫城前辈曾经说过，杀害同类是罪恶的，人死了其他人会伤心，可眼前的这一切是什么呢？
宫城沉默地想着措辞，最后说，那个人活着会危害到其他人，所以他死了，那些人会开心。有时候，人们会因为受到伤害，而憎恨其他人。被恨的人遭遇不幸，其他人会开心。
就没有人为他难过吗？
有的。
流川认真道：如果你死了，我会难过。
“我知道。”宫城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他举起手揉了揉流川的头发。
天气没那么好的时候，流川会从房子的后门溜出去狩猎。宫城前辈还像之前那样，偶尔连着几天不回来。流川渐渐理解，宫城只是用前辈的方式进行特殊的狩猎而已，那并不是一种惩罚。宫城会带回来食物，如同流川带回自己的猎物。在烹饪后，他们会一齐坐在桌子前进食。
偶尔下雨的时候，宫城会给流川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家五口人，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里前两个是男孩，第三个是女孩，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宫城讲的故事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候是父母死了，孩子们长大了，各自又有了孩子；有时候是父亲死了，哥哥扛起了整个家的职责，和母亲一起养大了弟弟和妹妹；有时候父亲死了，哥哥扛起职责，为了保护妈妈、弟弟和妹妹牺牲了自己……
哥哥真厉害啊，流川会这样感叹。
不是的，他是胆小鬼。宫城说。
为什么？他不是牺牲了自己吗？
人死去后就可以不再挣扎，而活着的人却必须接受一切，不仅是接受这个世界，也要接受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自己深爱的人。死去不需要勇气，活着才需要。
所以弟弟恨哥哥吗？
大概吧。
你也可以去死的啊。
宫城脸上的表情再次丰富起来，而流川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不能识别出他的情绪。前辈的手揉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最后，他把流川的头发别到耳后，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呢？”
流川被他亲得整个脸颊都泛起粉色，发烫，没再继续说话。
流川本来以为宫城会把自己又送回学校，但宫城没有。学校，流川不喜欢那个地方。 宫城要求他不把自己的食物给别人看，说是太显眼了，其他人会嫉妒。流川点点头，谨慎地遵守着和前辈的约定。
但流川怎么可能不显眼呢？所谓的“同学”太容易找出他们中不太一样的那个人。最开始只是推搡，流川没在意，那些人都推不动他。后来变为体育课的集体挑衅，最后，他们注意到了吃饭。午饭的时候，他们跟着他。流川走到哪，他们跟到哪。学校要求学生们没放学不可以出校门，而校园也就那么大，他实在甩不开他们，只好去那个其他人都不会打扰他的地方——厕所。
流川并不觉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在里面那些人不会来吵他。
但不久，流言就传开了。那些人趁他被老师叫走，掏出他的饭盒。他回来时，其他人嬉笑着把盖子打开，倒过来对着地面晃了晃，那些宫城为他精细处理过的花朵形状的糕点摔落在地，酒心内陷涂在银白的地板上。他们说：“怎么天天去厕所吃饭，你吃的不会是， 屎
流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宫城没向他解释过这个。他的脑内的宫城解释辞典里，没有那个字——但从那些人的口吻判断，他们说的应该是一些不好的词。流川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麻烦。
那天的体育课上所有人都被他撞得东倒西歪，他回家的时候，宫城握着他的胳膊，说，都蹭破皮了，不疼吗？
没事，他说，打球打的。
诶，宫城说，我以前也会打篮球呢，之后要一起打吗？
他们后面其实也没有一起打几次。宫城忙着重新修房子——每次搬家他都要修很多东西，但待不久就要再搬走——流川也要上学。但流川仍然觉得打球是学校教会他的唯一的好东西。
要问这次搬家有什么让流川不太高兴的，那就是有更多人会来家里了。宫城这时候就让他穿上衣服，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或者乖乖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其实他们的谈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流川偷听了几次，还是不懂前辈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把自己赶走。
在一次拜访时，流川从小院的后门溜走，又看到了姜饼人——四肢更加纤长，皮肤上的孔洞更加细腻，但还是姜饼人。不知为何，最近他的视觉有些问题，看东西都不如之前清楚、鲜艳、明亮。此外，很多他熟悉的事物都有些变形。偶尔，他的眼前会闪过一阵一阵的黑色。他和宫城谈过这个问题，宫城前辈很是担心。其实流川倒还好——他大多数时候辨识人依靠的是气味和听觉。
那个姜饼人一秒后就消失了。流川只当是之前的异常状况造成了幻觉。
他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这在他上学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太多转瞬即逝的色彩、莫名其妙的亮斑、突如其来的黑线，他在 森林 里狩猎时都会经历的。他早就习惯了。
流川在外面逛了两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从后门溜进自己的房间。房子里很安静，但气息并不寻常。
又过了一阵，宫城前辈来敲他的门。不知为何，他看向宫城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发黑，像被打了一闷棍：宫城前辈之前的形象是这样的吗？头发的部分像巧克力奶油，皮肤像软胶糖……？他知道自己从来记不住人脸，但他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记不住前辈给他的感觉。
“我明天会出门。”宫城说：“我回来之后我们准备搬家吧。”
“出什么事了吗？”
“有时候，一个人死去，如果没有好好告别，他的灵魂就不会回到海洋，而是在这片大陆上游荡。”宫城神情悠远，说道：“你需要再次杀死他，他才能真正获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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